白遊東扭頭看著葉凡。


    他知道葉凡是因為九幽失蹤受了太大的打擊才會變成這個樣子,可要是他一直這麽消沉下去,九幽把他救迴來,又有什麽意義呢?


    他忍不住說道:“葉凡……”


    結果隻開了個頭,葉凡就一言不發的越過他往屋裏去了。


    白遊東看著他的背影,要說的話哽在喉頭,再也說不下去了。


    這幾個月,他沒少勸葉凡想開一點,軟的硬的都說過,可葉凡一句話也聽不進去。


    說起來,白遊東也自覺失職。


    九幽走的那天是有征兆的,她異常的乖巧聽話,她走了以後,漫山遍野都找不找她,葉凡的枕邊卻多出一顆丹藥。


    白遊東隱約明白了九幽和那個魔界之人做了什麽約定。


    她用自己,換了一顆迴生丹。


    現在,連鬼車都感應不到九幽在什麽地方,大概她還在魔界裏不知受著什麽苦,雖然她修為上去了,但是她眼睛看不見,魔界的人也不是吃素的,她在那兒過的怎麽樣?吃得飽,穿得暖嗎?


    看著葉凡房裏緊閉的門扉,白遊東重重的歎了口氣。


    怎麽才能讓他振作起來呢?


    與此同時,明家山莊,明揚所住的院落。


    之前的庭院裏盡是蒼鬆翠竹,這個夏天,因為有了九幽,明揚叫人移植進來不少名貴的奇花異草,隻要一開窗,滿院姹紫嫣紅卻不淩亂,奇香撲鼻卻不濃厚,各個時令的花都有,乍看上去仿佛人間仙境。


    可惜這些漂亮的花,九幽看不見,她隻能嗅到花香。


    但她也並不怎麽喜歡這種混合的花香。


    她喜歡的是衣服洗過、又在太陽下暴曬後所產生的一種混合了皂角和陽光的暖暖的香氣,而不是這種冷豔幽淡的冷香。


    隻是那個香氣,她已經很久沒有嗅到了。


    有多久呢?


    她也記不清楚了。


    這時,一隻大手落在她的肩上,接著,一把木梳插進她的頭發,動作溫柔,身後響起了明揚的聲音:“今天想梳個什麽發型?”


    九幽懶洋洋的說道:“隨你喜歡吧。”


    “那就靈蛇髻吧。”


    “嗯。”


    梳什麽發型,九幽真的無所謂,反正她也看不見,就算是披頭散發也影響不了她的心情。


    梳子在她頭上靈巧的活動,九幽手裏拿著一條係了小鈴鐺的絲帶玩。


    一個修道世家體弱多病的少主子為什麽會給女子梳頭,九幽想都沒想過這個問題,在她心裏,明揚並不是個很重要的人,所以她並不關心他會什麽。


    梳好了頭發,明揚修長的手指挑起她的一縷紅發放到鼻端輕嗅,然後微笑道:“九幽,你的頭發好香。”


    “天天洗,能不香嗎?”九幽淡漠的迴答,她站起身,熟門熟路的往門口走,“我們修煉去吧。”


    紅發從他的指縫裏漏走,明揚沒能抓住,他看著九幽的背影,眼底閃過一抹幽深,隨即邁步跟上:“先吃飯,你最近吃的越來越少了。”


    “是嗎?”漫不經心的迴答。


    過房門的時候,九幽腳下不慎被門檻絆了一下,她趔趄一下往前撲去,幸而明揚在後麵拽住她的手腕,九幽才沒摔倒。


    “你看你,天天過門檻,天天都被絆。”明揚嗔怪。


    九幽從他懷裏直起身,再次漫不經心的“哦”了一聲,邁過門檻,朝外走去。


    明揚看了門檻一眼,跟著走出去。


    他沒有提拆掉門檻的事。


    九幽的記性越來越差,每天過門檻都不記得有這東西,他可以借她摔倒之時,堂而皇之的把她抱進懷裏。


    明家飯菜都是精心烹製的,既營養又健康,哪怕是一小碗粥,一小碟鹹菜,所用材料也是來自天南地北的高級食材。


    隻不過明揚不說,九幽也就不知道。


    早飯過後,九幽跟著他去古堡修煉,一句都沒提過葉凡,但是被樹根絆了好幾次。


    明揚考慮給她減輕一點藥量。


    九幽修煉的是專門針對火靈力的《丹陽真經》,又有博古通今的明揚從旁指導,雖然一開始進步很慢,但當她領悟到其中的要訣時,修為就以肉眼可見速度增長起來。


    古堡周圍的木靈力充裕,明揚又弄到了不少有助火靈力修為的丹藥和輔助靈兵,比起自己,他更注重九幽的修為。


    九幽不是個聰明人,但進步速度在明揚能接受的範圍內。明揚好吃好喝的養著她,一點委屈都不讓她受。


    他希望九幽能早日飛升上仙界,不用再被世俗之事困擾——


    尤其是葉凡。


    他就是九幽的劫。


    九幽修行的進度喜人,若是照這種趨勢下去,不用等到明年,九幽就能修成正果了。


    有時看到九幽一言不發的麵壁修煉,明揚也有些於心不忍。


    她來到凡間,這是命定的劫難,如果就這樣讓她在自己的嚴密保護下修成正果,再也不能迴到凡間,她以後懂得多了,會不會怨他?


    有了這層考慮,明揚給九幽酌情減輕了藥量,也適當延長了睡前故事的時間。多和她說說話,陶冶陶冶情操,總不能讓她整天修煉修煉,要是修成了個什麽都不懂的傻孩子,以後上了仙界也會被欺負的。


    九幽不明白他的用心,她甚至不知道自己被他暗中下藥,她之前隻是感覺腦袋混沌一片,似乎忘記了什麽重要的東西。等藥量少了,她就漸漸的迴憶起來,以前總陪在自己身邊的是另外一個人。


    那個人氣息潔淨,聲音溫柔,身上有好聞的皂角加陽光的香氣,笑起來眼裏像是有小星星。


    那個人對她縱容無度,背著她走過千山萬水,因為她而受罰受累,他在幻境中變成了一捧黃土,她跪在風裏,哭著喊他——


    葉凡……葉凡!


    她猛的睜開眼睛,掀開被子坐起來。


    是葉凡,不是明揚!


    明揚正在一旁支著手臂等她入睡,沒想到她突然起身,一臉茫然的往四周亂看,明揚坐起來,輕聲問道:“怎麽了?”


    “葉凡……”她開口就說出了明揚最不想聽到的名字,她抓住了他的衣袖,有點顫抖的問道,“過去多久了?我來這裏已經多久了?”


    明揚的眼神黯了黯,然後扶著她的肩膀往下按:“沒有多久,你看,天氣還冷,是不是?”


    她語氣發急:“有沒有人來找過我?”


    葉凡,鬼車,白遊東……誰都好,他們有沒有來過呢?


    明揚反問:“你希望誰來找你?”


    九幽微張著嘴巴,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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