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杏月說完,戴上了兜帽離開。


    韓長寧看著她的背影,唇角一勾。


    的確是不容小覷的女人,狠起心來比男人還要可怕。


    愛而不得,因愛生恨,真是讓人防不勝防。估計葉凡那樣的榆木腦袋,到死也想不到,最想讓他身敗名裂的人,就是他的青梅竹馬劉杏月吧。


    是夜無事。


    次日,八月初三,青龍天貴吉星高照,宜嫁娶,眾賓客於辰時相聚於烏家議事大殿白虎軒。


    不多時,外界傳言纏綿病榻的烏慕風也出來迎賓,雖然他還是保持著宗師的儀態,但明眼人都看得出來,禁地被毀和神兵被盜一事對他打擊頗大。


    看到烏慕風盡量自若的和來賓談笑,洛丹明覺得有點悲哀,也有點奇怪——昨天韓長寧還說烏掌門病重不見人,今天就能下地走動了,這好的也未免太快了。


    不過,他也無心在人家大喜的日子裏拆台,依禮拜謁之後,他迴到座位,對坐在一旁的、已經換迴女子裝扮的堂妹,劉杏月,點一點頭。


    “杏月,你看,我都跟你說過葉凡不可能來了,你怎麽就是不相信我呢?”


    劉杏月撇開臉:“你的話我信不過。”


    洛丹明用折扇輕敲手心,語氣裏滿是無奈:“也虧你一個女孩子想到女扮男裝這一招,偷偷的混到我的隊伍裏,如果出發前我發現了你,肯定不會讓你跟著。這樣成何體統呢?”


    劉杏月拿起一個蘋果遞過去,小心翼翼的賠笑:“丹明哥哥,吃蘋果。”


    洛丹明用折扇一擋:“哎,不必了,待會兒宴席上有好吃的,我就不吃蘋果了。”


    “唉……”劉杏月抱著蘋果,低垂下眼簾,“葉凡哥哥去哪兒了呢?他都失蹤這麽久了,怎麽能連句話都不留就走了呢?”


    “在那種情況下,你還想讓他留什麽話?”洛丹明湊過去,壓低聲音道,“杏月,以後在人前不要提起葉凡的事,我知道你擔心他,但要小心隔牆有耳。”


    劉杏月歎了口氣:“哦。”


    洛丹明見她的手摸向肩頭,忍不住問道:“傷口還是會痛嗎?”


    在鬼節那晚,她為了勸服葉凡,隻身一人衝到陣前,被魔鳥的羽毛箭射中了肩膀。


    劉杏月搖搖頭,說道:“比起這裏的傷,我心裏更難過。如果我是九幽就好了……有時候,我真羨慕她活得那麽無憂無慮,還有葉凡哥哥陪著。”


    “傻丫頭。”洛丹明對她總是有些愧疚,畢竟她的生父洛冥裏再怎麽惡貫滿盈,再怎麽該死,他對自己的孩子還是不錯的,“我說過我會幫你尋覓一個如意郎君的,至於葉凡……他不適合你,你還是把他忘了吧。”


    劉杏月低頭不語。


    在洛丹明看不見的角度,她的眼底閃現了一抹冷嘲的笑意。


    不適合?


    忘記他?


    嗬嗬,她怎麽做得到呢?


    她抬起頭,似不經意的看了韓長寧的方向一眼。


    身量筆挺,儀表堂堂,端的是仙風道骨,玉樹臨風。


    如今滿座賓朋,誰又能想到這樣一個被眾人交口稱讚的烏家大師兄,其實是個滿嘴仁義道德、滿腹男盜女娼的大惡狼呢?


    他和烏家大小姐的姻緣是金玉良緣,天作之合?別開玩笑了,那位不諳世事的大小姐隻是他計劃之中的一件犧牲品而已。


    不過,她隻是看在眼裏,什麽都不會說。


    很快,穿戴著鳳冠霞帔的烏若瀾被喜娘從殿外引了過來。


    甫一進門,眾人就對她交口稱讚。有稱讚美貌的,有稱讚修為的,還有稱讚她深明事理的。


    在烏家危難之時毅然下嫁大師兄,與他聯手撐起烏家重擔,能做出這樣果敢明智的決定,烏家大小姐果真是才貌兼備。


    洛丹明看了看站在殿下,笑意溫柔的等待著新娘子的韓長寧,又看了看頂著紅蓋頭、慢慢前行的烏若瀾,心中也湧現出一股說不清的情緒。


    他也是男人,而且是個風雅風流的貴公子,身邊鶯鶯燕燕從未斷過,但他還未曾遇到一個可以讓他甘心托付終身的女孩子。


    葉凡是幸運的,他已經找到了這樣一個女孩子。


    烏若瀾一路走到了韓長寧跟前,喜娘把新娘手裏的大紅花交給了韓長寧,韓長寧低頭一看,臉上的笑意有瞬間的凝固,但是很快,他就恢複了原本的神色,繼續和新娘拜堂。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對拜,新娘入洞房。


    烏慕風身體不適,提早退下,韓家父母也不是道門中人,韓長寧則是作為新郎和賓客敬酒周旋,白虎軒熱鬧不減。


    洛丹明不太喜歡這樣鬧哄哄的氣氛,他小飲幾杯之後,讓弟子好好照顧劉杏月,就起身出來透氣了。


    他一向喜歡清幽之地,便一路朝著人聲少的地方走,結果在行至觀山長廊的時候,一個烏家弟子行色匆匆,從另一側折來,也不知是太出神還是太慌張,那弟子躲閃不及,一下子和他撞了個滿懷。


    洛丹明頓時感覺到胸前壓了兩團異於男子的柔軟。


    他驚訝低頭,那弟子卻是受驚的推開他,低著頭往前走,洛丹明立即跟上,一把拽住了她的手:“你是……若瀾?”


    那弟子一愣,隨即抬起一雙淚盈盈的眸子。


    居然還真是本該坐在洞房裏的新娘子烏若瀾。


    洛丹明嘴角一抽:“你……你怎麽……”


    話音未落,就聽到身後傳來幾個弟子刻意壓低的聲音:“還不快找!要是找不到她,大師兄饒不了我們!”


    烏若瀾作勢要跑,洛丹明卻是眼疾手快的摘下她頭上束發的發簪,讓她的一頭長發落下,然後將她結結實實的攬進懷裏,用寬袍大袖掩去了她的臉和衣著,隨即開始了他的表演:


    “好了,好了,杏月,我知道你想找葉凡,可是我都告訴你他不在這裏了……乖乖的別哭了啊……”


    幾個找人的烏家弟子經過,正要出聲詢問,洛丹明對他們搖了搖頭,示意自己懷裏的“杏月”,那幾個弟子也識趣,對他拱一拱手就往長廊的方向追去了。


    待他們走遠,洛丹明半摟半抱的和烏若瀾走進林子裏,他放開了手,剛要說話,烏若瀾甩手就是一耳光。


    洛丹明躲閃不及,愕然的看著她,白皙的臉上很快就浮現出五個手指印。


    烏若瀾攥緊拳頭,凝淚低聲罵道:“賤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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