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跑到鎮外,葉凡的一顆心已經沉到穀底。


    驅魔結界被破了!


    結界的淡金色光芒已然不見,取而代之的是烈焰熊熊、城破家亡的人間慘景。


    失去了結界保護,鎮子上的人氣吸引了大批的妖魔鬼怪,修道士的主力不在鎮子裏,手無寸鐵的民眾很快就成為了這些兇惡妖魔的爪下亡魂。


    濃煙滾滾,哀嚎不斷,血流成河。


    葉凡背著劉杏月走進鎮子,他環視四周景象,被濃煙和震驚壓抑得幾乎無法唿吸。


    他才剛離去一會兒,怎麽就發生了這種變故?


    劉杏月伏在他背上,顫聲問道:“葉凡哥哥,結界破了……九幽呢?”


    葉凡恍然迴神,放聲大喊:“九幽!你在哪裏!九幽!”


    唿聲被房屋倒塌和慘叫聲淹沒,葉凡背著劉杏月往前跑,剛跑了沒幾步,就聽到一旁的房屋瓦礫下有人在慘叫。


    葉凡無法無視,揮劍斬去,一隻纏著人的蛇妖當即被劍光砍中七寸、倒地而亡。


    被蛇妖纏住的那人被濺了滿頭滿臉的血,立馬慘叫掙紮著從蛇妖屍體上爬起來,一看背了美嬌娥跑開的葉凡,他“啊”了一聲,趕緊抱著鐵鍬追了上去:“神仙,神仙!您等等我吖!”


    葉凡聽著聲音耳熟,扭頭一看,即使那人的臉成了血色斑駁的一片,他也認出來了:“王夠膽?”


    那人一聽,眼淚一下子在血臉上衝出兩條小溪,他抱著鐵鍬跑到葉凡跟前哭:“嗚哇……沒想到您還記得小人,想當初白石鎮一別,轉眼已是滄海桑田……小人感謝神仙的再造之恩和救命之恩!”


    葉凡憂心九幽,沒空話家常,但把毫無修為的王夠膽丟在這裏,無疑是讓他等死,他隻能對王夠膽道:“我正在找人,你跟緊我!”


    王夠膽瞟了一眼他背上的劉杏月,心道神仙就是不一樣,連桃花都是朵朵美豔,但他臉上可是不敢透露分毫,也不敢跟劉杏月搭訕,隻是試試探探的問葉凡:“神仙,您要找的九幽,是不是上次跟您一起住店的那位小姑娘啊?”


    葉凡立即望向他,緊張道:“你見過她?她在哪兒?”


    王夠膽以前幹的是跑堂的活兒,舌燦蓮花八麵玲瓏過目不忘是基本功,他馬上點頭,哭喪著臉說道:“當然見了!鎮上的火就是她點的啊!”


    葉凡又驚又怒,一把拽住他的衣領:“胡說!”


    王夠膽使勁兒搖頭:“神仙!您就算給我十個膽子我也不敢造這種謠啊!我親眼看到她從鎮口走迴來,紅衣服紅頭發紅眼睛,好家夥,就跟個妖孽似的,背後還領著一大幫妖魔!她一邊走一邊點火,最後還把外麵的這層防護罩打破了!”


    葉凡越聽,心就越是往下沉。


    王夠膽沒理由騙他。


    紅衣紅發紅眼……


    看來她身上的障眼法已經解除了。


    隻是……


    放火燒鎮?


    破壞結界?


    無緣無故,她為什麽要這麽做?


    還領著一大群妖魔?


    怎麽可能!


    除非親耳聽到九幽承認,不然他是不會相信的!


    葉凡鬆開了王夠膽,繼續往裏麵跑,劉杏月抱著他的脖子,在他耳畔嚶嚶的道:“葉凡哥哥,他說的是真的嗎?鎮子變成這樣,真的是九幽……”


    “她不會的!”葉凡厲聲打斷了她的話。


    劉杏月嚇了一跳,委委屈屈的咬唇,不說話了。


    越往裏麵妖氣越勝,葉凡在一路上又順手救了好些人,死裏逃生的鎮民跟王夠膽一樣,全都跟在了葉凡身後。


    待葉凡跑到鎮子中央的菜市口,身後已經七零八落的跟了十幾個慘兮兮的鎮民。


    看到菜市口的那抹血色身影時,葉凡放慢了腳步,也放下了背上的劉杏月。


    背對他站在那兒的人正是九幽。


    她一身紅衣,衣袂紅發隨妖風亂舞,身後是堆積如山的人屍,還有大快朵頤的群妖,頭頂懸著一輪血色圓月。


    她的腳上也沒有穿鞋,露出了一雙白生生的嬌俏小腳。那雙踩進葉凡心裏的小腳,此時正踩在血泊中,汙穢腥氣的血非但沒有弄髒它們,反而襯得小腳愈發白淨,就像開在血湖裏的兩朵白蓮花。


    此時的她,隻看背影都覺得豔麗至極。


    但同時,妖氣衝天。


    感受到背後的人氣,九幽扭頭看了過來。


    她臉上是葉凡從未見過的麻木淡漠,還有一雙比月色更紅的剔透雙眸。


    幸存的鎮民開始往後退,幾個膽大的紛紛指著九幽:“道長!就是她!就是她放火的!”


    “她還殺了洛家的修道士,打破了保護罩!”


    “請您替天行道,為民除害吧!”


    葉凡恍若未聞,一步步的往前走,劉杏月拽他,他也沒有理會。


    他的舉動驚動了屍山上的群妖,群妖紛紛往九幽身邊聚集,但沒有一隻敢越過她。


    弱肉強食,強者為王,九幽身上的妖氣很強,它們本能的臣服於她。


    她不動,群妖也不上前,就站在她身後,對鎮民張牙舞爪。


    葉凡一直走到了九幽身前,定定的凝視著她的眼眸:“九幽,你在幹什麽?”


    九幽慢慢抬頭,用一種空洞的眼神看著葉凡。


    她的眼底一片虛無,一絲感情都沒有,全無平日的狡黠任性。


    葉凡心中一痛,抓著她的肩膀搖晃,語氣也重了很多:“你說話啊!說這些跟你沒關係!九幽!說話!”


    九幽在他的搖晃下,眼神仍是空洞,她不說話,就那麽直直的看著他,仿佛他在對另一個人說話。


    這時,後麵的鎮民被嚇得都要崩潰了:“道長!您還愣著幹什麽啊?她就是個女魔頭,您還不快點殺了她!”


    “道長!您快些動手吧!千萬不能讓她跑了!”


    劉杏月站在一旁看著葉凡和九幽的身影。


    雖然她一句話也沒說,心裏卻是開心極了!


    九幽站在妖魔的一邊,她手上已經沾滿鮮血,人證物證俱在,這輩子都洗不清了!


    哈哈哈!


    即使親眼見到,葉凡還是不相信她能做出這種事。


    他把九幽抱進懷裏,像平時一樣,一下下的摩挲她的後背,放緩了聲音道:“九幽,別理他們,我隻信你……隻要你說你沒做過,我就信……你說話,說你沒有做……”


    然而,九幽隻是貼在他胸前,麵無表情,一動不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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