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氣過之後又心疼。疼過之後她就開始罵李惟元:「你蠢啊。人家打你你不知道躲啊?看看你現下都被打成了什麽樣。」


    一麵又連聲的叫謹言,問他這裏有沒有散血活淤的藥膏子,快拿了來。又吩咐著小扇快去打一盆熱水來,再拿了一條幹淨的布巾來。


    然後她一轉過頭,就看到李惟元正目光專注的看著她,一雙墨色的眼眸中好像暈著無數的山光水色一般。


    李令婉就沒好氣的問他:「看什麽看?沒看過美女啊。」


    李惟元聽了,微抿著唇沉默了一會。末了他抬眼看她,低聲的問著:「我這樣,你會心疼嗎?」


    「心疼個屁。」李令婉真是氣的牙都開始癢癢了,「你就算被人打死了我都不會心疼。」


    李惟元就輕聲的哦了一聲。隨後他眉眼下垂,鴉羽似的長睫毛在眼瞼下麵劃下了一片陰影,滿臉寥落孤寂的模樣。


    李令婉一見他這個鳥樣,心中就止不住的又開始心疼了。但她又不想說,所以依然隻是繃著一張臉。


    很快的小扇就打了一盆熱水過來,謹言也拿了散血活淤的藥膏子,李令婉就沉著一張臉低聲的喝叫著李惟元:「脫衣服。」


    李惟元沒有脫,而是轉頭吩咐謹言和小扇:「你們下去。」


    謹言和小扇曉得他的性子,哪裏還敢多待?連忙行了禮,轉身出了屋。甚至臨出門的時候還體貼的從外麵將兩扇木門給闔起來了。


    李惟元這才慢騰騰的將自己的上衣都脫了,露出一片白皙清瘦的背來。


    好在是冬日,他身上穿的棉袍厚,杜氏力氣又有限,所以背上雖然有幾條血痕,但也不深,甚至都沒有見血。不過脖頸,還有臉和手背上的血痕看著實在是觸目驚心。


    李令婉見了,就止不住的覺得肝顫,簡直都要替他疼了。


    隨後她擰幹了水盆裏的布巾,展開,將溫熱的布巾敷到了他脖頸上的傷口處,又問他:「這樣痛不痛?」


    她確實還是很心疼李惟元的。所以動作很輕,問出來的話也很輕。但誰曉得李惟元那廝張口就是慢吞吞的來了一句:「你剛剛不是說,就算我被人打死了你都不會心疼,那現下你為什麽還要問我痛不痛?」


    李令婉按著布巾的手一頓。


    媽的,真是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痛死他算了。


    於是她不再說話,隻是冷著一張臉,不時的將布巾放到盆裏打濕,搓一搓,又擰幹,再去敷在他身上的那些傷口上麵。


    先是脖頸,再是兩隻手背,然後就是臉了。


    好在他臉上也就右臉頰那裏有一道斜斜的血痕,還不算很長。李令婉將手裏的布巾擰幹了,又甩了甩手上的水,然後伸手就將布巾遞了過去:「自己敷。」


    李惟元也不說話,接過布巾,抬手沉默的敷在了右臉頰上。


    趁著他敷臉的這會,李令婉就打開了裝著散血活淤藥膏子的瓷盒子,用手指挖了藥膏子,動作輕柔的擦到了他的傷口上。


    等到脖頸和手背上的傷口都擦好了藥膏子,輪到他右臉頰的傷口時,李令婉就將手裏裝著藥膏子的瓷盒遞了過去。意思很明顯,讓李惟元自己擦。


    但李惟元沒有接,目光緊盯著她,很認真的說:「我看不到傷口,沒法擦。你給我擦。」


    可這難不到李令婉。她走到東次間,拿了一麵不大的圓形銅鏡出來,然後又伸手遞了過來:「照著鏡子擦。」


    李惟元目光又看了她一會,然後伸手。不過他不是去接她手裏的銅鏡,而是握住了她的手腕。同時他另一隻手將她手裏的銅鏡拿下來放到了桌麵上,堅持著:「婉婉,你幫我擦。」


    李令婉就挑了挑眉。


    她向來就是個會順杆往上爬的性子,所以這會見李惟元軟化了,她就鼻中冷哼一聲,說著:「先前在廣平侯府的時候某人不是厲害的很?攥著我手腕的時候都差點將我的手腕攥斷了。剛剛某人不也是囂張的很?什麽現下你為什麽還要問我痛不痛?你都這麽厲害這麽囂張了,那幹嘛還要我幫你擦藥膏子?自己擦啊。」


    話落,她就開始掙紮,想將自己的手腕從李惟元的手掌心中抽出來。


    但李惟元不放手。而且他手中還微微的用了力,將李令婉往自己身邊拉近了幾分。又伸手去將她的衣袖子往上拉了拉,細細的看她的右手腕,看那會自己在廣平侯府的時候自己是不是真的失控弄痛了她。


    雖然已經過去了很長時候,但他現下一眼看過去,依然可以很清晰的看到李令婉瑩白勝玉的右手腕那裏還有一圈淺淺的粉色勒痕。


    李惟元心中愧疚,連聲音都低了下去:「婉婉,對不起。我不該傷了你。但當時我,我實在是……」


    那時候他聽到李令婉因著淳於祈的事那樣的同他爭吵,他就覺得自己什麽理智都沒有了,恨不能就這樣將她緊緊的禁錮在自己身邊,讓她往後再也不能見淳於祈。


    李令婉心中歎息了一下,不過隨後她也放了心。


    看李惟元現下這幅愧疚的樣子,那想來她是不用費盡心思的哄他不要生氣了。


    又看他臉頰上的那道血痕實在是嚇人,她無聲的歎了一口氣,然後認命的拿了瓷盒子,抬手給他抹著藥膏子。一麵抹,一麵又說著他:「往後你能不能不要這麽傻啊?被人打的時候躲著點啊。又不丟人。」


    李惟元坐著,李令婉站著,兩個人離的極近。近的李惟元鼻端都能聞得到她身上陣陣清淡的似蘭非蘭的香氣。而且此刻她的一隻手還正在搬著他的臉,將他受傷的右臉頰更近的對著旁邊的燭火,好方便她擦藥。


    她的手柔嫩滑膩,又白,最上等的羊脂白玉雕刻出來的一般。李惟元心裏想著,古語說的手如柔荑,想來也不過是如此吧。


    他就伸手,握住了李令婉放在他臉頰上的手,然後握在掌心中,慢慢的把玩著。


    她的手指上還殘留有藥膏子的薄荷清涼氣息。李惟元忽然就很有衝動,想要低頭去親吻她的手,然後將她五根細嫩柔滑的手指逐根的放在口中舔舐,細細的啃咬。不過最後他還是硬生生的忍住了自己心裏的這股衝動,轉而放開了她的手。


    李令婉還在專注的給他的右臉頰上抹著藥膏子,壓根就沒有注意到燭光影中李惟元望著她的目光有多幽深。


    等抹好了藥膏子,她就合上了瓷盒,又去洗了手,隨後她就看著李惟元。


    李惟元已經在背對著她開始將雪白的中衣穿上了,又去東次間的衣箱裏尋了一件深藍色的錦袍穿了。


    李令婉就看著搭在椅背上的那件佛頭青色的錦袍,感歎著:「唉,好好的一件袍子就這樣的毀了。」


    她是曉得的,雖然老太太這幾年對李惟元的態度有了很大的改善,但像冬天這樣的錦袍李惟元也不過才有兩件。現下毀了一件,那往後李惟元能穿的也就隻有那一件深藍色的了。


    她就在蹙眉想著,不然她拿了銀子,托小扇的哥哥去外麵的成衣店裏買一件男式的棉袍來給李惟元?隻是要買什麽顏色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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