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顯然她現在已經很相信李令婉說的話了。


    而李令婉見楊氏已經入套,她反倒是不著急了。


    她裝著很認真迴想的模樣,蹙著一雙纖細的長眉,慢慢的說著:「都已過了這些時候,其實那個人說的話我也是不能全都記得了。我隻記得那個人看到我就很慈愛的叫我婉姐兒,還伸手來摸的頭。我問他,你怎麽知道我的名字?他隻笑了笑,沒有迴答。過後我看到他全身都像在發著光一樣,又看著底下的丫鬟婆子還在哭著,我自己閉著眼睛躺在那裏,我就問他,我是不是死了?是不是我現下已經是鬼了?那你能看到我,是不是你也是鬼啊?」


    說到這裏她停頓了一下,眉頭皺的越發的緊了,似是想不起那個人之後說的話了。


    楊氏不敢打擾她,隻小心翼翼,聲音極輕的問著:「你那樣問了之後,那個人是怎麽迴答的?」


    李令婉又想了一會,隨後才說著:「啊,我想起來了。當時我那樣問了那個人之後,他就說他不會讓我死的。隨後他又看著我,說我的性子不好,太驕縱,太跋扈了。若是往後我一直都是這樣的性子,勢必會讓卿卿難做的。」


    說到這裏,她就抬頭看著楊氏,問著:「祖母,卿卿是誰啊?你認不認得這個人?」


    楊氏沒有迴答,但是她眼中卻有水光,雙唇顫的較剛剛更厲害了,顯然是有些不能自已了。


    不過她很快的就調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緒,又問著:「然後呢?那個人還對你說了什麽?」


    相較先前而言,她現下的聲音已經算是很輕柔了。


    李令婉曉得她心中定然已經軟化,心中高興的同時麵上卻不顯,隻是又慢慢的說著:「然後?然後那個人就彎腰傾身對著我吹了一口氣。恩,那口氣很冷很冷的,就像臘月寒冬天裏的風一樣,當時我整個人都打了個哆嗦。隨後我也不曉得是怎麽迴事,就覺得身子裏極清涼極清涼的感覺,仿似我整個人都被裏裏外外的清洗了一遍一樣,很輕鬆。然後再等我醒過來,我也不曉得為什麽,整個人的心氣就變得平和了,那些以往看到就極容易生氣的事現下我也不氣了。」


    《聊齋誌異》陸判一文中就有記載,陸判見朱爾旦心竅堵塞,就給他換了一顆心髒,又順手將他的腸子之類也給洗吧洗吧了,然後等朱爾旦再醒過來就覺得文思大進,過目不忘,與以前判若兩人一般。想必其他的誌怪小說裏定然也記載有這樣的事,楊氏又那樣的信鬼神,這樣的話她必然會相信。更何況那個老頭子可是楊氏極熟悉的人呢。


    因為那個老頭子就是李老太爺,是楊氏在一起相濡以沫了幾十年的丈夫。


    李令婉心中冷冷一笑。身為原作者終究還是會有點福利的,比方說書的裏每個人物都是她精心設定出來的。所以即便李老太爺死的時候原身李令婉尚且都沒有出生,但這也並不妨礙現下她能一一的將李老太爺的麵貌特點全都說了出來,看她楊氏還如何的再懷疑她。


    而楊氏確然是沒有再懷疑李令婉了。


    即便李令婉聽府裏的老人說起過李老太爺,曉得他有一部直垂到胸口的花白胡子,眉頭那裏有一點半顆芝麻粒大小的紅痣,但她如何會曉得李老太爺右手腕上籠的那串蜜蠟佛珠裏麵有一顆破了一角,又如何說李老太爺身上穿的是寶藍色的綢緞袍子,更如何說得出卿卿這兩個字來?


    這蜜蠟佛珠當初原就是一對,她和李老太爺分別擁有一串。後來李老太爺去世的時候,楊氏傷心之餘,就將李老太爺右手腕上籠著的那串蜜蠟佛珠拿了下來,轉而將自己戴著的蜜蠟佛珠籠到了李老太爺的右手腕上去。這也算是他們夫妻雖然陰陽相隔,但交換了彼此的佛珠,也就相當於彼此還在陪伴著彼此一樣。而楊氏的那串蜜蠟佛珠裏麵確實有一顆佛珠是被她自己不小心給磕破了一角的,她記得尤為的清楚。再者,李老太爺裝殮的時候穿的就是一件寶藍色的綢緞袍子,這件袍子還是她親自尋了出來的呢。而最重要的是,卿卿這個名字正是李老太爺在夫妻二人獨處之時對她的愛稱,除卻她自己和李老太爺,這世上是再不會有第三個人知道的,所以楊氏心中已經堅信李令婉口中說的那個老爺爺就是李老太爺了。


    想必是當時李老太爺見李令婉要死了,心疼孫女,所以趕過來救了她。又覺得李令婉性子不好,專會給自己惹事,所以這才將李令婉的性子也改了。


    隻是,隻是,楊氏眼中落淚,但還是問著李令婉:「如何他不讓你將這些話對我說?」


    「他說若將這事告訴了您,怕您會傷心。又說這是機密的事,天機不可泄露,若說了出去也會對我不利的,所以他便一再的囑咐我,不要將這事對旁人說。」


    這個楊氏覺得也可以理解。畢竟夫妻陰陽相隔十幾年,她對李老太爺已死的事也慢慢的淡了,可忽然又聽有人這樣的提起了他的音容相貌,自然是止不住的又會傷心的。至於說出這樣的事會對李令婉不利的話,楊氏就想著,老爺是個睿智的人,他既然這樣說了,那必然就有他的道理。


    想到李老太爺,楊氏就止不住的傷心。隻是傷心了一會,看到李令婉還跪在地上,她便讓雙紅扶著自己,親自走過去彎腰扶了李令婉起來,又伸手輕拍著她的手背,唏噓著:「好孩子,是祖母冤枉你了,才讓你今晚受了這樣的罪。」


    又問她:「有沒有被嚇到?」


    李令婉聽了,眼中的淚水便往外滾的越發的厲害了,簡直是止都止不住。


    她又一頭撲在了楊氏的懷裏,邊哭邊說:「祖母,我以為你剛剛是要讓那個道士殺了我呢。祖母,我不是妖孽,我真的不是妖孽,我是你的孫女兒啊。」


    楊氏就伸手摟著她,又輕拍著她的背,哄著她:「祖母知道你不是妖孽。都是祖母不好,不該胡亂的猜測懷疑你。不過祖母往後再也不會猜測懷疑你了。」


    這句話可就正中李令婉的下懷了。


    楊氏可是這李府實際的掌權人,但凡隻要自己還要在這李府裏待一天,那勢必還是要依仗楊氏的。不然真惹惱了她,隨意的給自己個小鞋穿穿也就夠她受的了。


    所以當下李令婉就窩在楊氏的懷裏使勁的哭,淚水隻把楊氏前麵的衣襟都給弄濕了。


    楊氏也不在意,反而依然是在柔聲的哄著她。


    楊氏心裏自然也曉得李令婉心中隻怕是對她有意見的,不然方才何至於要那樣的摔碗?但轉念一想李令婉畢竟還隻是個孩子,見了那樣眾人把她當妖孽,還以為自己要讓道士殺死她的場景,心中自然是憤慨的。不過這畢竟是李老太爺特地救了,還特地的改了性子的孫女,再如何,楊氏現下心中也隻有更加憐惜疼愛李令婉的份。所以楊氏就一直在哄著她,又不停的叫著她好孩子。


    而李令婉這時見氣憤烘托渲染的也差不多了,她便從楊氏的懷中抬起頭來,看著楊氏,猶猶豫豫的說著:「祖母,其實當時那個人還同我說了幾句話,我,我不曉得要不要告訴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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