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夏之後,楊浩很忙。


    每隔兩三天要出入一趟玉津園,隨時關注莊稼生長。


    閭家叔侄這邊也沒讓人失望,幾日之後便找到一處好地方。


    地點就在城中汴河附近,周遭有幾條寬闊的街道,距離碼頭也不遠,方便運輸便捷,占地麵積也不小。


    原本是一個藥材商人的倉庫兼加工作坊,因生意不順,出售院落以抵虧空。


    楊浩來看了一遍,甚是滿意。


    首先是地方足夠大,裏麵還有隻架了橫梁,沒有隔牆的房間,類似於後世的廠房,安置作坊器物甚是方便。


    倉庫、夥計宿舍,一應設施都很齊全,稍微拾掇一下就能立即展開生產。


    周遭地勢相對較高,不擔心受洪澇侵擾。


    附近大都是一些南方來的大商賈置下的宅院,三五個月才來住上幾日,或者完全充作倉庫,也有個別用來養別宅婦。


    總之相對安寧,不似上土橋那般魚龍混雜。


    甚合心意,楊浩沒有任何猶豫,立即簽約交錢。


    這一遭為了防備再有幺蛾子,簽契約之後,楊浩專門與房主一道去了趟開封府。


    確認身份,在官府的見證下交割地契、房契,確保萬無一失。


    爾後楊浩立即安排果子張拾掇整理,請工匠打造相應的器皿、用具、設備,並且購置原料。


    經此一事,閭家叔侄也得到了楊浩的初步信任,鑒於他們是老東京,亦熟諳市井生意,開始逐步委以重任。


    閭家叔侄本就知曉楊浩身份非同一般,通過找房子也窺得一些端倪,知曉楊浩將會有大手筆。


    多年經商經驗告訴閭岩,賺錢的機會來了,哪怕隻是跟著楊浩喝湯,也能盆滿缽溢。


    果子張就是個例子,這才不過半年時間,就從一個小水果販子變成東京首屈一指的“奶糖大王”。


    如此良機,豈肯錯過?幹起活來也就越發賣力了。


    冰糖、白糖製法早就試驗過,隻要器物、人力妥當,就能立即投產,不過楊浩首先推出的產品卻不是這些。


    盛夏炎熱,走在烈日炎炎的街頭,對冰激淩的懷念根本抑製不住。


    可惜遍尋大宋街頭,能買到的唯有冰飲子,冰窖裏儲存的冰塊砸碎了,加上蔗糖、水果汁勾兌而成。


    味道甜膩冰涼,也有解渴消暑功效,頗受歡迎。不過價錢略貴,尋常平民百姓若無必要,不會時常購買。


    價格貴,蓋因成本高。


    冰塊都是去歲冬天所鑿,儲藏於冰窖之中,今夏甚是炎熱,存冰消耗快,融化也快。


    冰價上升,冰引子的價錢豈會低?


    楊浩瞧在眼裏,不由眉頭大皺,殘次品還要賣高價錢,這不合適。


    於是便起了在大宋售賣刨冰、冰激淩的念頭。


    楊記食肆的連鎖店已經越來越多,正好可以借機兜售,推廣方便,也能提升自家食肆特色形象。


    奶糖生產已然是輕車熟路,稍作改動,製造刨冰、冰激淩不難。


    但果子張聽聞楊浩的計劃後,皺眉道:“三郎,麻煩在冰。咱們都是小門小戶,哪裏存冰?


    要不這樣,秋天的時候我動手建一處冰窖,等到來年……”


    “用不著來年,不就是冰嘛,小意思…”


    “咦,今年天氣熱,冰價可不低。”


    “誰說我要買了?”


    “不買?難不成……”


    “沒錯,自己結就是了。”


    盛夏結冰?


    果子張以為自己聽錯了,楊浩嘴角卻浮現出一縷神秘微笑。


    硝石製冰,由來已久,不是什麽難事,重點是需要大量硝石。


    出去好一番打聽,才從藥鋪裏買到一味“硭硝”,楊浩才知道這玩意竟有藥用價值。


    當果子張看到楊浩在芒硝上澆水,置於其上的銅盤裏,清水逐漸凝結出冰層時,驚得完全合不攏嘴。


    若非親眼所見,絕對難以置信。


    “張叔,瞧見沒,就是這麽簡單。”


    “想到三郎還有這般神仙手段。”


    果子張驚歎道:“有了此法,即便不賣刨冰,就是三伏天單賣冰塊都能賺好多。


    你是不知道,每年三伏到立秋之際,天氣格外炎熱,尋常冰窖大都空了,些許碎冰便能賣出好幾倍的高價來。”


    楊浩沉吟道:“可是大量生產,意味著需要大量芒硝,這個有點難辦……”


    “三郎,你忘了咱這作坊了?”


    “嗯?”


    果子張笑道:“原主是藥材商啊,他肯定有門路,他家現在資不抵債,有生意上門,絕對求之不得。”


    楊浩恍然,感情買了院房子還搭上這麽一個人脈,妙哉!


    “既如此,就有勞張叔,去找原主商量一下購置芒硝之事,記得暫時…”


    “保密,我省得。”


    保密隻是暫時的,時間略長難免有人發現,畢竟技術含量不高,楊浩沒打算一直壟斷。


    一邊忙著生意,一邊還得惦記著玉津園裏的莊稼。


    夏天氣溫高,種子發現、生長很快,綠苗都已經冒出頭。


    奈何烈日暴曬,玉米卷著葉子,難免有點蔫,內侍們不敢過分澆水,所以用布帛搭了個偌大的涼棚為之遮陰。


    楊浩瞧見之後,頗為佩服內侍們的想象力和執行力,同時也覺得有點滑稽。


    作為在北方廣泛種植的耐旱作物,豈會如此脆弱?


    不就是曬曬太陽嘛,隻要旱不死,就能照常茁壯成長。


    剛剛搭起的涼棚被挪開了,挪到了湖畔的樹蔭下,成為小農夫楊三郎的避暑之所。


    內侍們對這等侵占勞動成果的做法似有不滿,卻敢怒不敢言,還得好生伺候著。


    沒辦法,王都知叮囑過。


    更何況,還要跟著楊浩學種植技術,身為弟子,哪敢開罪師父。


    於是,涼棚底下又多了席子、扇子、茶水、瓜果。


    忙活完之後,楊浩便躺在涼棚下的席子上,一邊吃水果,一邊手搖折扇納涼。


    興許是連日忙碌,來迴奔波過於勞累,亦可能是夏打盹季節之故,不知不覺間,楊浩竟躺在席子上睡著了。


    而且一睡就是許久,直至太陽偏西才悠悠醒來。


    行宮湖畔,少年泰然高臥,興許睡相還不怎麽好,自然成為一道風景。


    不僅一眾內侍、禁軍的眼神頗為古怪,甚至是湖對岸,也有人張望著看熱鬧。


    楊浩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定睛細看,才發現是個道士。


    雖看不清容貌,但可以確定是個女子,身著杏黃道袍的女道士。


    嘖嘖!


    難怪王守忠特意交代行宮禁忌,想來就是這個緣故。


    皇家行宮見到女道士並不奇怪,自古以來經常有妃嬪被廢,被迫出家修道。


    大宋有好幾位皇後,都是這個下場。


    所以,對麵是位被廢的後妃?


    不過也有另外一種可能,昔年唐玄宗納楊貴妃,便是讓其先入道觀,法名太真,然後納入宮中。


    莫非趙禎也想依樣畫葫蘆?完全看不出來呀!


    無論怎樣,都是皇帝的女人,看一眼都有僭越之嫌。


    楊浩不想沾染是非,故而堅決秉承“非禮勿視,非禮勿言”的先賢教誨。


    叮囑內侍幾句,便匆匆離開,天色不早,該迴家了。


    而那一抹杏黃道袍則在湖邊佇立良久,直到夕陽西下,月上柳梢,才默默轉身。


    頃刻間,一群內侍、宮娥便跟了上來,簇擁著女道士走向重樓殿宇之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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