棗木巷之事動靜太大,尤其是捧日軍出動之後,不到半天就傳遍了整座東京城。


    當然了,隻限於朝廷要員、達官顯貴之間。


    雖然當時有不少普通人在場,但那個陣仗下,隻需一句嚴厲警告,他們便不敢多說半個字。


    上土橋碼頭的民夫們是幸運的,他們收到了一筆錢,楊浩給的感謝費,或許也有封口費的意味。


    開封府的差役們就沒那麽幸運了,迴去之後革職是小,各種調查才是大事。府尹很慶幸沒有明確表態,故而將罪過全部推倒了他們頭上,結果可想而知。


    消息傳入三省六部各衙門時,官員們麵麵相覷。


    上土橋那座小院裏到底有什麽稀奇?


    驚動八王爺抱病奔波,官家派了捧日軍前去看家護院,小小民宅的待遇已經快趕上皇宮大內了。


    裏麵有寶物!


    除此之外,沒有別的解釋。


    可是什麽呢?


    一時間眾多紛紜,各種猜測不斷。


    範仲淹等人也有所耳聞,但他們更多的關注點是在人身上,這件事與楊浩有關。


    楊三郎不同尋常,他們早就了然於心,卻不想這次竟弄出如此大的動靜。


    也不知這小子搗鼓出了什麽?


    範仲淹滿心好奇,直覺告訴他,這才是開始,真正的震驚還在後麵。


    韓琦則想到了另一個方麵,這小子為何寧願尋病重的八王爺求助,也不來找自己幾人呢?


    韓相公隱隱有種感覺,楊浩似乎在防著他們。


    可是,為什麽呢?


    ……


    作為事件當事人之一,趙元儼從宮中直接迴府了。


    到底是抱病在身,一路折騰下來累得夠嗆,尤其是向趙禎奏報之後,那股子心勁一鬆,頓時顯得疲憊虛弱。


    趙禎不免心疼,連忙派人將皇叔送迴王府,並派遣禦醫前去診治。


    見到父親被侍衛抬迴府中,趙允熙大為著急,當即迎了上去,將父親送迴寢殿。


    至於一路護衛的邱澤昕,則直接被擠到了一邊,冷臉以對,顯然有所埋怨。


    瞧見長子的作為,趙元儼略有不滿,低聲道:“澤昕是聽命行事,你怪他做甚?莫不是覺得為父老糊塗了,跑這一趟不值當?”


    “兒子不敢,是擔心父王的身體…”


    趙元儼低聲道:“無妨,今日這一趟去的值當,就是拚掉我這半條老命也值。”


    “呃……果如沈放所言,有產量極高的神奇莊稼?”


    “嗯,楊懷玉現已率捧日軍前去守衛,隻待成熟收獲。”


    “哦…”


    “現在你覺得值不值?”


    “於大宋,於朝廷自然值得,但累及父王身體……”


    “還不是為了你們。”


    趙元儼歎道:“為父今日一搏,也算於國有功,往後官家、朝堂百官、天下百姓多少都會念著點好。


    為父要是不在了,這些餘蔭能多保你們幾年平安,唉!”


    “父王…”趙允熙不由眼眶一紅,為之愕然。


    “好了,身為皇族子孫,生來富貴,要知足。為父惟願你們安分守己,平平安安。”


    老王爺浸潤朝堂多年,經曆風浪無數,有些事,看得相當透徹。


    “謹遵父王教誨。”


    “嗯,楊家院中寶物詳情萬不可泄露,懂嗎?”


    “兒子省得。”


    趙允熙點點頭,見仆從送來湯藥,連忙伸手接過,準備侍候父親服用。


    “整日喝藥,又苦又澀,煩透了。”


    趙元儼動動嘴唇,今日去了上土橋,卻沒得來及讓楊浩做道菜嚐嚐,遺憾啊!


    “良藥苦口,父王將就些。”


    眼看著湯匙已經遞到趙元儼唇邊,邱澤昕快步闖了進來,阻攔道:“世子,且慢。”


    “怎麽了?”


    邱澤昕麵色一沉,走到近前低聲講了幾句話,趙元儼的臉色瞬間血色全無,冷峻異常。


    趙允熙下意識低頭,雙手經不住顫抖,有些不聽使喚,眼睜睜看著手中藥碗滑落在地,跌成碎片……


    ……


    棗木巷風波,趙宗邈無疑成了倒黴蛋,卻不是最悲劇的那個。


    那名汝州中年商賈無疑壓力最大,他自認為知悉詳情,故而震驚萬分,也畏懼非常。


    王守忠準許他們離開時,他如蒙大赦,立即向趙宗邈告辭。在東京城裏轉了幾個圈之後,走進了一間客店,然後再也沒有出來。


    等到皇城司的密諜發覺異常,衝進去的時候,他已經成為無聲無息的屍體。


    某些猜想被驗證了,線索卻斷了。


    一個身影站在客店對麵的小巷裏,目睹了這一情形之後,悄然離開,不多時便來到了五丈河畔的一所小院裏。


    “曇爺,出事了。”


    “嗯?”


    “興許…棗木巷裏的寶物被宋庭發現了。”


    “什麽?”


    “今日趙宗邈前去拆房子,不想主人楊三郎拒不相讓,還請來了荊王趙元儼。


    老王爺進院瞧了一圈便入宮去了,不多時便有詔令,一支捧日軍奉命守衛那處院落。”


    “竟有此事?”


    “純屬意外,始料不及。”


    “你確定是寶物被發現了?”


    “這個…曇爺,屬下以為,除了那些寶物,還有何事能驚動趙元儼,需要捧日軍守衛?”


    腹大腰圓的曇爺臉色很難看,但總算足夠冷靜,沉吟一陣後,輕輕搖頭道:“未必!”


    “曇爺的意思是?”


    “如果真發現了那些寶物,不該是挖掘嗎?你可見到捧日軍有動靜?”


    “這倒沒有,隻是守衛,並無其他。”


    “那就對了,也許另有隱情也未可知。”


    曇爺沉吟道:“你且派人盯著,看看捧日軍是否有舉動,若沒有,也許…沒那麽糟糕,東西還在。”


    “如果寶物並未被發現,那今日…趙元儼看的是什麽?捧日軍守的又是什麽?”


    “這就不得而知了。”


    “曇爺,即便保護還在,捧日軍這麽一鬧,短期內恐怕取之無望。”


    “罷了,隻要還在就還有機會,隻是貝州那邊恐怕要暫緩,老王少不得要埋怨,公子知悉,也必然會有責罰。”


    曇爺摸了摸肚腩上的肥肉,有些無奈,旋又問道:“尾巴處理幹淨了?”


    “曇爺盡可放心,不過皇城司似已介入。”


    “麻煩,通知下去,除了留守東京的暗樁,其他人盡快撤離。”


    “是!”屬下人應了一聲,似乎有些不甘心,歎道:“唉!眼看著就要成功,可惜功虧一簣,都怪那個名叫楊浩的小子。”


    “楊浩!”


    曇爺輕輕念叨這個名字,眉頭微皺,眼神也越發陰沉。


    已經說不清是第幾次了,接連被這小子壞了好事,純屬巧合,還是……?


    某個瞬間,曇爺心中泛起一個念頭,莫不是命中注定的克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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