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的春天總是格外短促,不過才三月間,太陽照在人身上,倍覺炎熱,稍微動彈便身上冒汗。


    不過充足的陽光讓植物甚是歡喜,再澆上些許清水,它們便用瘋長來迴饋陽光雨露的滋潤。


    院角的棗樹已經含苞待放,土豆、玉米、辣椒已經鬱鬱蔥蔥,尤其是玉米,植株已經長起老高。


    楊浩很欣慰,這些天他一直守在家裏,小心翼翼地看護著這些珍貴的莊稼成長。


    棗木巷已經搬空了,隻剩下自家一戶,這讓楊浩有些不安,平素根本不敢輕易離開。


    萬一趁自己不在,來個強拆,壓死了院裏的莊稼,哭都沒地方哭去。


    為此楊浩特意叮囑果子張家的大小子在附近放哨,發現異常,立即報訊。


    最近一段時間,楊浩特意結交了一些在上土橋碼頭攬活的民夫,吃了上頓沒下頓的他們,隻要給錢就幹活。


    不指望他們打架,但充個人數,以防萬一沒有問題。


    饒是如此,楊浩仍舊沒什麽安全感。


    是時候了!


    先前擔心種子穿越時空,無法在大宋生長,不敢冒然獻種。


    不過今時不同往日,既然種子能夠發芽生長,自然也就能開花結果,這等寶物祥瑞,是時候獻給朝廷了。


    需要一個上達天聽之人!


    趙元儼本來是頭號選擇,但不知什麽緣故,老王爺最近一段時間不曾登門。


    李迪也不錯,通過沈放即可聯係到,身為昔日宰相,皇帝潛邸的師傅,傳話入宮十分方便。


    可是,沈放最近也不曾前來,也不知這小子去哪快活了?


    其實還有一些選擇,比如範仲淹、韓琦、歐陽修、尹洙等,但不大方便。


    這幾樣莊稼要是與慶曆黨人扯上關係,隻怕會引起不小的風波,還是慎重一些較好。


    除此之外,與楊懷玉也有過一麵之緣,但交情太淺,又是武將,恐怕不會幫忙。


    最不濟,可以去皇宮門前敲登聞鼓,但那樣動靜有點太大。


    思來想去,楊浩派出果子張前往沈府,打聽沈放的下落,如果在家,請他來上土橋走一趟。


    果子張走了,沈放尚未來,卻有一幫子豪強之人明火執仗而來。


    真是怕什麽來什麽,這擺明架勢是要強拆啊!


    尤其在其中看到了開封府差役的身影,楊浩更是有種不祥的預感,這算是官商勾結?


    楊家門口被堵了,一名差役道:“你便是楊浩?”


    “是!”


    “跟我走一趟。”


    “去哪?”


    “開封府?”


    “何事?”


    “有人狀告,你夥同他人侵吞他人財物。”


    “哦?不知此話從何說起?”楊浩眉頭皺起,心裏忐忑不安,表麵上始終不卑不亢。


    “苦主在此。”


    差役隨手一指,一個年約五十上下,神色狼狽的男子走出來,低聲道:“老夫閭岩,此處原是老夫的房產,趁我不在之時,我侄子閭芃夥同此人偷偷將房舍侵吞。”


    楊浩想起那日牙行老夥計臨走時的威脅,所謂“吃罰酒”就是這樣嗎?


    “閭老伯,這就不對了,你身陷囹圄,令侄攜地契求賣,有牙行、裏長、四鄰為證,白紙黑字簽定的契約,何來侵吞之說?”


    “牙行、裏長為證?”


    差役很快又拉來兩個人,正是當此見證簽約的夥計和裏長。


    隻見兩人唯唯諾諾,異口同聲:“是閭芃和楊三郎收買我們……”


    “聽見了吧?人證物證聚在,你還有什麽好狡辯的?”


    差役威脅道:“現在給你兩條路,要麽主動交出地契,從此處搬離;否則,就隻有去開封府大堂上說話了。”


    “敢問閭芃身在何處?契約是他簽的,叫來一問便知。”


    楊浩很疑惑,閭家即便想多要錢,按理說也不會坑自己的親侄子才是……若是侵吞之說成立,閭芃才是罪魁禍首。


    差役道:“閭芃已經潛逃,此間證據已足,你休要狡辯了,識相些,現在還來得及。”


    原來如此!


    楊浩全明白了,想來應該是富貴買主的意思,借用開封府差役威脅自己,乖乖搬走。


    可是……


    威脅一下就服軟,豈非顯得太沒麵子?


    “敢問可有開封府公堂簽發的文書?”


    呃……


    差役略微遲疑,喝道:“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文書到了,牢獄之災可就免不了。”


    “無妨,等有公堂文書再說,沒有話…那就是私闖民宅,官差也不行。”


    “你…”


    “來人,拿下!”


    差役顯然是想要用強,不過很不湊巧,張家大郎帶著十來個碼頭民夫趕到,沈放也終於姍姍來遲。


    “你大膽,糾集民夫對抗官差嗎?”差役吃了一驚,立即握著刀柄大聲嗬斥。


    “楊三郎,我沒來遲吧?”


    “還算及時。”


    沈放站在門口時,差役的神色微微一變,在東京城裏辦差,多少都有些眼力界。


    一身錦袍,趾高氣揚的少年公子,一看就是達官貴人家的子弟,輕易不能招惹。


    “怎麽迴事?”沈放好好氣地質問。


    “楊浩與人合謀,侵占他人房產,我等前來調查,還請公子不要妨礙公務辦差。”


    “公務,可有公文?”


    “這……”


    差役為難了,府尹雖然默許,但並未簽發文書,連正經的口頭吩咐都沒有,多少有些出師無名。


    “既然沒有公文,辦什麽差?別以為本公子…本官不知道你們那套把戲,欺壓百姓,欺負到本官好友頭上來。”


    “公子是朝廷命官?”


    “不才在下沈放,蒙官家恩賞為承奉郎。”


    官吏、官吏,官在前,吏在後,不可同日而語。


    差役說白了隻是個小吏,而沈放是正經的朝廷官員,哪怕品階很低。


    沒有開封府和背後主子的明確支持,他無法和沈放叫板,隻能……求援。


    見差役派人離開,楊浩清楚地意識到,對方肯定是前去搬救兵,沈放多半擋不住。


    “沈放,去找一下你外公,有個十萬火急的事…”


    “外公迴濮陽老家了,我同行護送,剛剛歸來。”


    “難怪許久沒見你……令尊呢,方便嗎?”


    “家父在秘書監值守,不在家。”


    “好吧!”楊浩很無奈,朝中無人…不說做官了,傳個話都難啊!


    沈放問道:“到底怎麽迴事?阿姐說你不是莽撞之人,能派人來找,肯定有急事。”


    “茲事體大,這樣…你現在能不能立即去趟荊王府?”


    “荊王府?”沈放吃了一驚。


    楊浩鄭重道:“是,我需要一個可以立即傳話入宮的尊貴人幫忙。”


    “什麽事情啊?”


    “迴頭細說,你現在立即去荊王府,設法見到老王爺,告訴他……”


    楊浩低語叮囑幾句,笑道:“辦成此事,大功一件,你這個承奉郎或許能官升一級。”


    “真的?”沈放滿臉狐疑。


    “我什麽時候騙過你?”


    楊浩悠悠道:“必須得快,若是遲了,讓這裏被夷為平地,那你可就是千古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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