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怪王歐陽凝香抬起頭,望著天際那輪明月,默默出神。她的美麗,在月下如皎潔輕放的花。


    “星星小師弟,就從那個時候開始,我心裏就記著你了。”她輕輕的、幽幽地道。


    冥公子幽靈身子一震,猛然抬頭,無論如何他也想不到,從一向冷若冰霜的魔怪王歐陽凝香口中,會吐露這般的言語。隻是看著那個清麗女子在月光中的美麗身影,卻分明就在眼前。


    他的心中,忽有種不祥的預感,就像是,悄悄而來的災噩,在前方靜靜等待。他感覺的到,卻再也逃脫不了。


    “星星小師弟,到了後來,我們一起去了南贍部洲南方定海山幽靈冥穀中,與邪道魔教中人廝殺,與幽靈魅影纏鬥,你不顧性命對我救我,我也就一般對你了……”


    她這般輕輕說來,聲音飄忽而有那麽一絲不真切,靈王宗副宗主,如今號稱為幽靈的冥公子,不,仿佛這一刻他再度變成了那個曾經是連清山連清門的那個少年弟子凡星星,過往的歲月,一一在眼前浮現。


    隻是,他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那時候,我們身陷絕境,垂死掙紮,可是我卻一直沒有害怕過,當時若是就那樣和你一起死了,我──”


    她轉過身,麵對著這個男子,眼中有從未出現的光彩,有從未出現、埋在深心的萬千柔情,甚至在她如雪一般的肌膚臉腮間,隱隱透著淡淡的粉紅,有動人心魄的美麗。


    “……我也心甘情願!”她慢慢地說著,卻是斷冰切雪一般的堅定。


    夜色正好!


    晚風輕揚!


    麵對麵的兩人,突然都沉默下來。


    冥公子幽靈心中亂做一團,萬千思緒念頭在腦海中紛至遝來,可是仿佛在一片雜亂的洶湧潮水中,有一個聲音大聲唿喊著自己心愛的女人名字:


    苗玥熙!


    瞬間,他從頭直冷到了腳,冷了血,冷了心。


    魔怪王歐陽凝香靜靜地望著麵前這個男人,將他臉上容顏神情的變化,一一都看在眼中。起初迷惑、繼而迷惘,也許還有一絲驚慌,可是突然就是冷漠,將自己包裹的嚴嚴實實的冷漠!


    隻是她眼中柔情,卻不曾稍減了半分,依舊低聲說著。


    “到了後來,西牛賀洲西渡海老瀛山、連清山主峰,事情一件接著一件,我在一旁,眼睜睜的看著你漸漸變化。直到了最後,主峰上,黑蓮蓮花魔陣所幻化的利劍下,那位綠衣少女,魔幼王苗玥熙姑娘替你擋了那一劍之後,我就知道,你再也無法迴頭了。”


    她嘴角露出一絲微笑,卻滿是苦澀,幽幽地道:“星星小師弟,你真的,真的就不能再迴頭了。”


    冥公子幽靈暗暗握緊了雙手,指甲也深深陷入手心,他用力唿吸,緊緊咬著牙關,讓自己的冷漠不要瞬間崩潰。


    隻是……隻是……


    隻是他又如何能夠冷漠的麵對這個女子?


    “歐陽師姐,你這又是何苦呢?”他低低地道。


    魔怪王歐陽凝香淒涼一笑,目光迷離,月光下的身影,蕭索而美麗。


    “我不後悔,十年了,我心中還是記掛著你。如果可能,我情願放棄一切,跟你一起到天涯海角。可是,終究是不可能了!”


    她咬著唇,低低的,慢慢地重複著:“不可能的,不可能的……”


    然後,抬頭!


    她的唇那般的白,臉上的肌膚更似蒼白得像要透明一般,隻有她的目光,亮的就像此刻高懸天際的寂寞月光。


    “歐陽師姐,可連清門養我育我,大師兄更是疼我愛我教我,我無論如何不能背叛連清門的。”


    “星星小師弟,我今天對你說了這些,便是要你明白我的心意,然後在你麵前,斬斷我這十年的癡心妄想之夢!”


    她白皙的手,緊緊握著神物花籃,像是用盡全身力氣說出了這些話語。


    每一個字,都似利刃,落在了鬼厲的心頭。


    可是他沉默不語,什麽也沒有說。


    深深,凝望!


    這個曾經這般鏤刻在深心間的男子啊!就站在身前,卻像是隔了天涯!


    神物花籃,就要脫手而去!


    閃動著藍光的幽美弧線,在半空中閃爍而過,在靈王宗副宗主,冥公子幽靈——曾經是連清門的少年弟子凡星星的身前,晃過!


    荒廢的街道之中,兩個人的中間,就在冥公子幽靈身前一步之遠,劃出了一條深深的裂痕。


    隔開了兩個人!


    月光正淒涼,夜色已蒼茫!


    她白衣若雪,無風卻飄舞,恍若仙子,明眸之中,千般柔情萬般痛苦,都隻在深深心間。


    “星星小師弟,從今晚別後,他日再見,你我就是你死我活的仇敵。”她蒼白的臉上沒有一絲血色,甚至連她的身子,都開始這般微微顫抖。


    “星星小師弟,十年以來,我癡念之餘,便在後山舞劍,”她幽幽地道:“今晚,就讓我舞這最後一次吧!”


    錚!


    神物花籃發出如鳳鳴清音,直上九天。


    白衣若雪的女子,飛身而起,在淒涼美麗的月光中,如降落俗世凡塵的九天仙子,癡狂而舞。


    那劍光幽幽如夢,舞盡千年殘情。過往歲月,慢慢浮現,悠悠而過。


    是誰在輕聲歎息,是誰那雙眼朦朧?


    花枝花瓣,花蕊花粉,光芒如雪,傷了又是誰的心?


    她癡狂!


    她獨舞!


    有風起,雲漸開。


    殘垣斷壁紛紛散。


    亂石四處走,塵土飛揚,風聲淒切。


    她身影飄蕩,如在風中浮沉,四麵八方風雲都匯聚,天色又暗。


    隻剩下,清影幽幽飄蕩!


    是什麽在心中悄悄嘶吼,是什麽在胸膛衝動唿喊?


    他不能、不能、不能……


    身子顫動,也許要向前走去吧?


    那腳步抬起,就在空中,眼看要跨過地上深痕。


    風唿嘯,影如霜!


    花蕊如秋水,從天而落,銳響聲中破空而至,卻又戛然而止,停在他的身前眉尖。


    剛才還漫天唿嘯的風聲,漸漸安靜下來,四處滾動的亂石,慢慢停下。天色又開,月光複明,清輝如水。


    魔怪王歐陽凝香的絕世容顏,就在他的眼前,如冰如霜,隻有那一雙明眸之中,似還有淡淡情懷,溫柔若水。


    他們的目光,都落到了中間的那一道──


    深痕!


    神物花籃的寒意,仿佛幻化從劍尖隔空傳來,涼遍了身子,讓他從迷離夢中,陡然醒來。


    她的容顏,美得不似凡人。


    冥公子幽靈的腳步,停在半空,慢慢的,慢慢的──收迴!


    魔怪王歐陽凝香握著花籃的手,慢慢的垂下了,那個人的身子,終於還是從這條深痕之上,悄悄退了迴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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