綰玥一一買迴清仁堂和幾處秋家原來的藥鋪,又去芙蓉街左巷子的倪府拜訪了倪伯伯,殷殷拜托一番,方迴到小意馬車所在的地方,綰玥和浣塵上了車,小意看了一眼跟隨過來的青年男子,愣了愣。


    綰玥對他笑道:“新來了一個朋友,小意,你帶他一程。”


    小意了然,朝一旁挪了挪,熱情道:“公子,委屈你坐一旁。”


    青年男子朝綰玥抱抱拳,真摯道:“在下屈門托鼎,有勞綰玥姑娘了。”


    綰玥微微一笑:“你記性倒是好,旁人叫我一遍你便記住了。”


    “恩人之名,我不敢慢待!”屈門托鼎一壁說,一壁上了馬車坐穩,動作優雅,氣度雍容,應是來自公侯名門。


    小意策鞭,白馬如閃電飛馳。


    須臾到了秋府,綰玥幾人剛進院門,迎麵走來福伯,麵帶歡笑,一臉喜氣:“六小姐,地和秋家大院都買迴來了,碧桃山莊因為六小姐喜歡,我也自作主張買了。宅子裏好多東西還在,福壽帶人在收拾,老爺高興得直誇你是秋家福星,六小姐,這迴老爺和夫人徹底安心去京城了。”


    “福伯,累您了。”綰玥扶了他的臂親熱道,“大院收拾好了交給妥當的人管著,福伯看看誰不想去京城,品性又可靠的,就托付給他吧,都是家生子,許他家留下,也不必兩地牽掛了。”


    “六小姐,這麽好的事情,隻怕人人搶著要呢。”福伯慈愛掛眸,眼風瞟到屈門托鼎,疑惑道,“六小姐,這位是?”


    “是我新交的朋友,屈門公子。”綰玥盈盈解釋。


    “哦,屈門公子?那我去給公子安排房間,綠公子隔壁還有一間空著,正好讓他們比鄰而居。”福伯溫然笑道,“公子,我看你的衣服也該換洗了,秋家備給客人的衣物雖不甚華貴,但也還穿得,就委屈屈門公子先將就著用了。”


    “多謝福伯,進了秋家,有賓至如歸之感,我漂泊如許久,還真有些累了。”屈門托鼎彬彬有禮道。


    “公子隨我先去沐浴一番,我著人備下酒菜,公子飲用後好好睡一覺,醒來便神清氣爽了。”福伯說著,對屈門托鼎做了個請的姿勢。


    屈門托鼎委實疲憊不堪,暫且放下心事,隨了他遠去。


    綰玥凝了他的背影,揭下幕離,睇了浣塵一眼,眸光如水清澈:“浣塵,他的耐心真的令我佩服,明明很疲憊,卻硬是支撐著陪我們跑了很多地方。我自認相人極準,他千裏迢迢來到南梔,走街串巷下鄉越野吹篪尋你,這份情意足以感天動地,你若錯過,必然後悔。人我已經帶迴來了,肯不肯以真容見他,你自己好好想一想。”


    “小姐,我……”浣塵慢慢取下冪離,眸光朦朧,眼中淚意湧湧。


    “西鳳國是你的故鄉,你在南梔並不快樂,雖然你呆在我身旁五年,但我知道,你從未放下過西鳳國的一切。浣塵,不管你經曆過怎樣的苦難,你能活下來,便是蒼天對你的厚愛,恩恩怨怨隻有勇於麵對,哪怕撕心裂肺再痛一次,也好過你形單影隻的悲傷。老天爺讓屈門公子此時來到你身旁,不僅僅是阻止你與我一同去往京城,也是讓你們有情人再續前緣,迴到你該有的位置上去吧,若須我助力,我義不容辭。”綰玥撫了她的肩,瞳中情意拳拳,溫語如三月裏的春風,沐人心暖。


    浣塵逼迴眼淚,驀然伸手抱住她的腰,將頭依在她肩頭,苦澀纏唇:“綰玥,讓我靠一靠,借我一點力量,我好累!”


    綰玥拍拍她的手背,柔聲如綢:“浣塵,五年相依,你我之間早已親如姐妹,你的痛苦我感同身受,隻是不知如何幫你。”她頓了頓,又道,“從前我不敢猜測你的身份,但屈門將軍的到來,我了然於心了。這還得感謝逍遙子的《雲煙錄》,他在裏麵記述了一件皇家秘史,他說西鳳國皇太女性情清冷,但為人善良,擅長吹篪,與少年大將軍兩情相悅,早早訂下婚約,她的同胞姐姐也愛上了少年大將軍,因嫉生恨,正好鄰國有侵犯之舉,其它邊界不時被胡人騷擾,大將軍親自領兵保衛西鳳國,不得不與皇太女分開。她的姐姐表麵與她親睦友好,暗地裏設計誘她一同野外狩獵,借機殺盡她的護衛,逼得皇太女跳崖自盡,不久,她又殺了母皇與父後,自己做了女帝,欲娶大將軍為後。而大將軍正好叫屈門托鼎,皇太女名為第五紅蕖。”


    “是,我是第五紅蕖,我是皇太女,可是我太沒用,不僅被親姐姐騙了一切,也失去了母皇與父後,眼睜睜看著她登上皇位,而鼎哥哥家也被她掌控在手中。”浣塵緩緩離開她的肩頭,抬眉淒淒一笑,“我墜下懸崖後,幸好掛在樹上,被一獵戶救了,等我身體養好了些,我悄悄迴城,被姐姐發現,她嘲笑我自投羅網,關我在冷宮,是我嫡親的幼妹雲裳偷偷放了我,我一路被姐姐追殺,最後逃到了南梔,幸運遇上了你。綰玥,比起你,我真的很廢物!我恨我自己,也擔憂雲裳的處境,雖然姐姐素來最疼她,但我害怕她會殺了她,我不敢想像,不敢去麵對,我怕唯一的親人也死了,那我活著還有什麽意思?還有鼎哥哥,他做了皇後嗎?我不知道,我真的不敢去知道!”


    浣塵說著說著,潸然淚下,掩麵泣不成聲。


    綰玥心底漫上酸涼,雙腕抱了她的肩,柔聲道:“浣塵,屈門將軍不會做皇後的,依他的性子怎麽可能被你姐姐拿捏住?是你太過在乎,反而入了亂局。相信我,等他醒來,便是雨過天晴!”


    “真的麽?他真的沒有嫁給姐姐?他還是我的鼎哥哥?”浣塵似問她又似問自己,帶了歡喜亦帶了濃愁。


    “是真的,否則他哪裏能脫身來尋你?我猜他才從邊疆歸來,一得知你不見的消息,立即查了你的蹤跡。浣塵,先迴去梳洗一番,你也累了,等養足了精神,好與他相見吧。”綰玥攜了她的手,一抬眸,怔住,“屈門公子,你怎麽迴來了?”


    “如果我不迴來,阿蕖,你打算何時才肯見我?”屈門托鼎星目深情癡纏,聲調柔如花兒輕綻的旋律,“阿蕖,我們自幼一起長大,你身上的氣息我再熟悉不過,你的一舉一動刻骨在我心間,我怎麽會認不出你來?你一聲“你放肆!”,讓我熱淚盈眶,這是阿蕖的口氣,隻有我的阿蕖才有如此的霸氣,那是皇者與生俱來的風範和氣度!你以為戴了冪籬,就能隔絕我的眼睛嗎?我隻不過想給你一點時間,讓你自動肯見我。剛才福伯問我,你的紅篪怎麽會在我的手裏?我再也忍耐不住了,阿蕖,昨夜我明明在這牆外吹篪,你聽見了對嗎?你好狠的心,我是你的鼎哥哥啊,你可以不相信所有人,但你不能不相信我,阿蕖,從前我就說過,我的命隻為你的江山而戰!我怎麽會娶你姐姐呢?我厭惡她都來不及,她差點奪去你的性命,若非我急於來尋你,我定先殺了她,但我想著你一定很恨她,還是留下她的頭顱,等你迴去親自報仇。還有雲裳,你且放心,我早已從軟禁她的公主府救出她了,是她告訴我一切的,且從你姐姐的貼身護衛口中,我才知道你逃到了南梔長樂,謝天謝地,我終於找到你了。”


    “鼎哥哥!”浣塵再也控製不住,悲喚一聲,撲向他的懷抱。


    屈門托鼎緊緊擁她在懷,眸中歡欣,仿佛整個世界都陪著他笑了。


    綰玥舒了口氣,笑意點瞳,舉步輕輕離開。


    迴眸瞬間,看著那一對傾情相依的戀人,心有戚戚,幸好他來得及時,否則錯過最美的相逢,也許真的是勞燕分飛了。


    驀地想到自己與樓煜,兩地相隔,不知他的身旁又是怎樣的風景呢?


    樓大哥,無論分離多久,但我相信你永遠是我初見時的那抹風華:一襲白衣,如山俊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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