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風唿嘯,蒼穹暗沉。


    綰玥立在錦窗前,凝望一庭紅落綠飄,山雨欲來物先知,人在小樓枉顰眸。樓大哥,你在哪裏?


    她心底暗自歎息,美瞳愈加堅定,他若錯過了時辰,自己總得設法自救。然而從昨日替汝嫣魔勒止血後,他便收走了她的香囊,裏麵各色藥物都在他手中,不由深悔自己多事。


    庭院深深,心意沉沉。


    風愈搖愈猛,仿佛要把這輝煌壯闊的宮殿連根拔起一般。


    一縷淡而幽鬱的香韻隱約傳到鼻中,帶了酸甜的氣息。綰玥不敢置信,再次嗅了嗅,的確是陰陽草。


    陰陽草曆來長在懸崖峭壁,偶爾山林深處也有,世間知曉陰陽草的人不多,綰玥也是無意間在父親書房裏發現一本《古花草譜》,其書晦澀難懂,除了書頁泛黃外,並無人時常翻閱的痕跡,看樣子對天下花草頗有研究的祖父也不曾細看過,大約就是嫌其晦澀,而且有些花草形狀稀奇古怪,早已絕跡了。


    《古花草譜》中記載的陰陽草株紅色,十年開一次花,花色是綠,停在枝頭也不過七日時光。而陰陽草一株八枚圓葉,兩兩對生,如同連理枝,一枚葉上帶雨滴狀的斑點,另一枚是火苗的形狀,別有趣味。


    綰玥在碧桃山莊時去過深山,發現過幾株陰陽草,可惜移植後不久便枯了,想不到息國後宮竟然蒔了此草。


    風愈加狂烈,那酸甜的氣息愈濃,綰玥不顧一切奔出殿外,有一圓臉宮女伸手去攔:“娘娘,外麵風太大,娘娘切不可涉險!”


    “我馬上就迴!”綰玥腳下使出逃術,避開宮女的手腕,旋風一般跑遠了。


    她順著淡幽的香味尋去,就在中庭一片尖細的紅圭草中發現了那奇特的圓葉陰陽草,也僅僅一株而已。


    紅圭草紅豔瑰麗,隱去了陰陽草的影跡,若非她自幼鼻子靈異,也斷然分辯不出。


    綰玥凝了一眼陰陽草,眸中露了欣喜。


    追她而來的圓臉宮女在她身後焦灼道:“娘娘,快迴宮吧,雨要落了!”


    “綰兒,你在看什麽?”汝嫣魔勒下朝歸來,瞅見紅圃前的綰玥,移步她身旁。


    “我聞到癡情草的香味,順香尋來,古書中記載過它的形狀和氣味,我以為塵世間早已絕跡了,不意息宮中竟有,你看,那棵就是!”綰玥心念微轉,迴眸嫣然一笑。


    “癡情草?”汝嫣魔勒唇角含了興致,“我從未聽過其名!”


    “世間花草千萬種,有斷腸草、絕情草,自然也有癡情草。無情的人吃了變成癡情種,癡情的人吃了將以所愛的人為自己生命的部。”綰玥話剛落,大朵雨滴砸了下來。


    “哦?如此神奇!”汝嫣魔勒眸光亮了亮,唇邊勾了一縷深意,眼晴凝了凝陰陽草,暗暗記在心底。雨珠漸大,他拉了她的手往殿內跑去,一邊跑,一邊暢笑:“綰兒,我還是孩童時在雨中奔跑過,感覺又迴到了無憂無慮的童年!”


    此時的他,放下冷厲,宛若赤子少年,笑容燦爛明媚。


    綰玥心中一動,笑道:“魔勒,隻要你願意,歡樂隨時侍奉你左右!”


    說話間,兩人迴到了殿內,汝嫣魔勒抽帕替她拭著臉上的雨珠,一壁柔聲如緞道:“綰兒,你在我身邊,我便時刻歡愉!綰兒,我們快成親吧,別讓我再等待了,好不好?”


    “魔勒,隻有兩日了,你要出爾反爾嗎?”綰玥笑意一僵,暖聲道,“你才繼位,諸事未安,成親太倉促了,我不喜歡。”


    “你安心做新娘子便好!”汝嫣魔勒擁了她的肩,眸光灼熱,“一切我都準備妥當了,隻等你換上皇後冠服,與我共登紅雕台,受臣民仰拜!”


    綰玥默然,而他眼中的炙火越來越烈,似要將她焚燒,與他的骨血融到一處。


    殿內寂寂,彼此唿吸相聞。


    汝嫣魔勒俯唇去觸她的紅唇,綰玥扭頭避開,他瞳中光芒如寒刃閃過,一手去控她的下巴,帶了幾分殘酷的韻味。


    “皇上,末大將軍、平國公、奇國公、程侯爺倪侯爺覲見!”太監總管安公公在雲母屏風外恭聲道。


    “宣他們到聽政殿!”汝嫣魔勒麵色冷凝,手掌慢慢撫上綰玥的嬌龐,一眸寵溺,“綰兒,等我處置了這些逆臣,我再來陪你!你先歇著,精神足了好陪我說話兒!”


    語畢,抖抖紫色紅雕袍上的雨滴,迅速離去,


    安公公的腳步也急促相隨。


    綰玥繃緊的神經鬆馳下來,緩緩走出屏風,先前攔她的圓臉宮女捧了一襲紫服彎腰走近,恭敬無比:“娘娘,您的衣服濕了,奴婢侍侯您換衣!”


    綰玥無奈道:“好吧!”


    靜室內,宮女幫她換畢衣,低聲道:“秋姑娘,三公主在廡房等你!”


    綰玥愕然看她,宮女輕語:“秋姑娘隨我來!”說著,宮女伸手扶了她的臂彎往偏殿後一排廡房走去,那是宮女們居住的地方。


    宮女指了最後一間綠門,退到一旁,容色鎮定:“我替你們把風!”


    綰玥點點頭,推門而入,一眼看見坐在桌旁沉思的汝嫣畫扇,她一襲白衣,容顏憔悴。身旁立了純衣純色和純風純雨四人。


    “畫扇!”“綰玥!”


    二人互喚一聲,雙手緊緊相握。


    “畫扇,你太冒險了!”綰玥低聲責備,“魔勒就在聽政殿,離此不遠,被他撞見,你還能活嗎?”


    “綰玥,我暫時救不了二哥,而你受我牽累,無論如何我也要救你出去!趁滂沱大雨,我們趕緊走!”汝嫣畫扇拉了她的手便走。


    “不行!”綰玥止步不動,切聲道,“畫扇,你們武功高強,而我隻會逃術,根本避不開宮中侍衛,我不能拿你們的生命冒險。畫扇,你聽我說,魔勒剛才去聽政殿說要處置末大將軍、平國公、奇國公、程侯爺、倪侯爺等人,我想他們應是末貴妃一眾妃嬪的至親,末貴妃她們已經死了,末大將軍幾人必不知情,今番也一定兇多吉少,你快速出宮聯絡他們的親人部屬,或許能助你一臂之力,到時,太子得救,我也自然脫困!”


    “綰玥!”汝嫣畫扇手心重重一握,鳳眸如星閃爍,“好,我先走,你一定要保護好自己!”


    “放心,我沒事,他不會殺我!對了,畫扇,我已讓浣錦去找樓煜大將軍,或許他已來了,你設法與他聯係上,多一份力量就多一分勝算!”綰玥展腕抱一抱她,“畫扇,你定能打敗魔勒,我相信你!”


    “綰玥!等我!”汝嫣畫扇用力迴抱她,然後決然抽身,果斷往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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