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寅時,福伯叫醒扶琦,洗漱用餐完畢,天色尚黑,扶琦不忍吵醒大伯夫妻,在他們的臥房前跪下磕了三個響頭,背了包裹毅然走出儀門,怔住。


    綰玥婷婷立在梅花影壁前,身旁是一眾姐弟,顯然是在等他。


    最小的扶琭倚在緗玥身上,嗬欠不斷。


    扶琦眼淚一落,哽咽道:“你們怎麽都起來了?天色尚早,快迴去睡!”


    “琦哥哥要上戰場了,我們姐弟怎麽可能不親自送一程?”綰玥近前替他整了整衣襟,柔聲道,“琦哥哥,能夠追隨你心儀的大將軍,小六替你高興。但戰場刀劍無眼,你雖然有武藝防身,也切莫貪功急進,隻要你好好的,便是爹娘最大的安慰,小六希望有一日你如願當上將軍,然而,我卻更期盼你健康快樂的迴到我們身邊!琦哥哥,這是紅花丸,你留著防身。”


    扶琦握緊黑色香囊,抹抹淚,鄭重道:“我記著你的話,一定會平安歸來!我還沒有孝順大伯大伯母呢,我珍惜小命!”


    “這樣我們就放心了!”緗玥笑道,“琦哥哥,我給你做了一包藥丸,各式都有,你收好了。”


    “我除了繪畫隻會做點心,都是你平常愛吃的,給!”綠玥遞上一包包裝精美的點心,拍拍他的肩,親厚道,“三姐姐平時最喜歡和你鬥嘴,你早些迴來,我們接著鬥,否則我太沒趣了。”


    她的話惹得眾人一樂,頓時分散了離別的傷感。


    接著扶霄送了心愛的天蠶絲彈弓,扶琭送了一把削鐵如泥的匕首。


    扶琦抱了一堆物事,忍淚靜默半晌,抬眉望了綰玥:“小六,我不聽你的話,造成秋家大難,你別恨我!”


    “琦哥哥,我們是一家人,哪裏有恨字在心的?都說福禍相依,或許此番劫難對於我們秋家來說是場轉折,你安心追隨樓家軍,要聽樓大哥的話,不要擔心家裏。家中一切有我,琦哥哥,放下包袱,輕裝上陣,男子漢大丈夫,拿得起,放得下。過往就當雲煙消散,不值得你存在心裏念念難過,聽小六的,昂頭前進!”綰玥拍拍他的肩,笑容滿滿,“等你迴來,秋家的天地定是錦繡輝煌!”


    扶琦抹抹淚,抬頭挺胸,眸中發亮:“小六,琦哥哥聽你的,我走了,你們保重!”


    福伯一旁幫他解開包裹一一裝好禮物,撫撫他的頭,和藹道:“去吧,福伯等你迴來,再相見,一定是讓福伯刮目相看!”


    扶琦咬咬唇,對眾人擺擺手,頭也不迴大步離去。


    眾人齊齊往外追去,目送他上了白馬,一襲白衣隨風飄舞,英姿颯颯。


    福伯欣慰道:“此一去,必是雲泥之別!”


    話音剛落,小意唿嘯跑來:“六小姐,老爺醒了,老爺……老爺……”


    他急得說不出話來。


    綰玥和緗玥四眸相接,飛步往迴跑去。


    福伯麵色大變,甩開眾人也跟著奔跑。


    正房裏亂成了一團。


    秋慕琛躺在床上,拚力想抬手想說話,然而一切徒勞。


    柳青瓷心力憔悴,急暈在福嬸的懷裏,福嬸抱著柳青瓷,看看秋慕琛的模樣,強自撐著氣場,不敢哭,不敢慌,一心盼著救星到來,一壁溫聲道:“老爺,您別急,五小姐就來了,您沒事的!一定會沒事的!”


    幾個大丫環站在一旁淚流滿麵,圍在床前束手無策,一見簾動,急忙擦去淚水,齊喚:“五小姐!六小姐!”


    綰玥姐妹雙雙撲到床前,酸聲叫:“爹!”


    緗玥來不及悲痛,上前把了脈,微微鬆了口氣,取了隨身攜帶的銀針紮了秋慕琛的幾處穴位,柔聲道:“爹,您能說話了。”


    秋慕琛試著動了動嘴:“緗兒,小六。”


    “爹,太好了,您能說話!”綰玥喜極而泣,伸腕抱住他的雙肩,“爹,小六害怕再也聽不到您的聲音了。”


    “小六,爹也怕成了啞巴。”秋慕琛苦笑,虛弱道,“爹的手腳動不了,緗兒,爹是不是中風了?說實話,不許騙爹!”


    “爹,您的手再紮幾天針配上喝藥便能活動了,您的腿……”緗玥平複情緒,堅定道,“緗兒一定能讓您的腿站起來,爹,相信緗兒!”


    秋慕琛眸光黯然,須臾容色如常道:“爹的女兒都有擔當了,爹很高興。緗兒,盡力便好,爹能站起來固然開懷,若不能行走,有你們在我身邊,我已經知足了。”


    “爹,湘兒拚了性命也要治好爹!”緗玥語罷,控製著眼淚,扭頭瞅了福嬸懷裏的柳青瓷一眼,施針紮了她的人中穴。


    柳青瓷幽幽醒來,抬眸看了看眾人,掙紮起身,撲向床邊,一把抓了秋慕琛的手,急切道:“慕琛,你怎樣了?”


    “阿瓷,我沒事,別擔心。”秋慕琛溫柔一笑,“你好好的,我便放心了。”


    “慕琛,隻要你在我身邊,我便什麽都不怕!”柳青瓷眼淚一落,伸手撫了撫他的臉,眸子裏是滿滿的柔情和擔憂。


    夫妻二人四目交織,彼此流動的是那種生死相依的纏綿情愫,令人動容。


    綰玥牽了牽緗玥的衣擺,姐妹悄悄退了出去,福嬸亦是使了個眼色,與幾個丫環相繼離了房間,輕輕掩了門。


    福伯等人氣喘籲籲趕到,瞧了這陣勢,也都止步不前。


    綠玥用袖擦了擦額頭的汗,急聲道:“爹怎樣了?”


    緗玥抬眸凝了洛花亭,沉聲道:“我會治好爹的!”


    語畢,扭頭便跑離了眾人,白衣如蝶,腳步虛浮,再藏不住那份驟然變故的淒惶。


    綠玥取出帕子替扶霄扶琭拭去頭上的汗水,柔聲道:“你們先去歇著,等用過飯再來見爹娘,小意,送他們迴吧。”


    又對綠玥溫婉道:“三姐姐,爹的腿暫時動不了,別擔心,你也去小憩一會子。”


    說完,看了福伯道:“福伯,爹比我們揣測的要好上幾絲,您別急。”


    福伯高懸的心落了下來:“六小姐,你也累了,昨晚給大少爺安排諸事,也沒睡幾個時辰,快去歇著吧。”


    綰玥點點頭,一股倦意襲卷身,人有些虛脫的感覺,強撐著迴到臥房,倒頭便沉睡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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