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至。大雪。破廟裏站著的目光冰冷陰狠的男人。倒在地上哀嚎的原主。


    李令婉覺得心裏有點發慌。


    李惟元這三個字現下都已經成為她的噩夢了。但是她又不得不竭盡全力的去討好他。因為她想活著,不想死。尤其不想那樣悲慘的死。


    於是她努力的平息了一下心裏的恐慌,麵上對著李惟元幹巴巴的笑:「大哥,你來嚐嚐看,這個糖包很好吃的。」


    扯謊!


    李惟元在心裏默默的下了這個結論。


    雖然他自打坐在這張桌旁就一直在沉默的吃著自己碗裏的雞絲粥,但他還是一直悄悄的注意著其他人都在吃些什麽。


    李令婉她吃了一碗雞絲粥,喝了一杯杏仁茶,又吃了一塊麻醬燒餅,一塊軟香糕,夾了兩筷子鹵鴨肝,四筷子素火腿,又吃了一塊桂花糖藕,卻唯獨沒有吃過這糖包。所以她怎麽知道這糖包很好吃?可見她就是在撒謊。


    但她為什麽要撒這個謊?她忽然這樣的對他好到底是為什麽?而且她看起來明明就很害怕自己,不然也不至於剛剛她麵上的笑看起來是那樣的生硬。可就算這樣她為什麽還要對他這樣的好?


    李惟元心中瞬息萬變。


    然後他也沒有說什麽,但也沒有理會李令婉,隻是又轉過頭,繼續沉默的吃著他碗裏的雞絲粥。


    而直至一頓早飯結束,他始終都沒有去動他麵前小碟子裏李令婉夾給他的那隻糖包。


    一頓早飯吃的李令婉覺得自己都快要有心髒病了。


    等從世安堂迴到她的怡和院之後,李令婉就跟一灘爛泥一樣攤在了臨窗的木榻上,半天都不想動彈一下。


    她覺得李惟元應該是修煉了金鍾罩外加鐵布衫,他媽的簡直就是罡氣護體刀槍不入,壓根就是她用什麽法子都討好不了的。


    但就算是再難討好那也得討好啊,不然她就隻有死路一條了。


    李令婉長長的歎了一口氣,然後轉過身子側躺著,右手枕在腦袋下麵,蹙著眉在想後麵該怎麽辦的事。


    然後還真教她想到了一個法子。


    先前在世安堂的時候李惟元不是衣著寒酸嘛。特別是他腳上的那雙布鞋,瞧著都濕了。可是旁人這樣下雪的天至少都是有一雙靴子的,這樣在外麵行走的時候才不至於雪水會浸濕腳。


    而且她曉得李惟元雖然沒說,脊背一直挺得筆直,麵上也並沒有露出什麽乞乞縮縮的樣,可他定然還是冷的。


    吃飯的時候她坐在他旁邊,可是瞧見了他的一雙手凍得跟胡蘿卜一樣的紅呢。


    都說雪中送炭嘛,那她就幹脆送他一件上好的棉襖和一雙靴子好了。


    李令婉心中這樣想著,便起身爬了起來坐好,開口叫小扇過來:「我記著你好像有個哥哥在二門外專管伺候少爺們出門?」


    小扇點了點頭:「這是奴婢的二哥。」


    那就好辦了。


    這樣大雪的冷天,想必府裏的這幾個少爺也是不會出門的。那小扇的二哥便是閑在那裏,就托他去外麵的成衣店裏買一件上好的棉襖和一雙靴子就成了。


    於是李令婉就吩咐著小扇:「你這樣,現下想法子去打探一下大少爺的身高和鞋碼大小,然後迴來告訴我。我想讓你的二哥幫忙,去外麵的成衣鋪子裏買一件棉襖和一雙靴子。」


    小扇應下了。但還是遲疑著問了一句:「姑娘這是要給大少爺買棉襖和靴子?」


    李令婉點頭:「是啊。」


    小扇麵上有不解的神情。她躊躇了一會,但片刻之後還是問出了心中的疑問:「隻是姑娘,您以往最是瞧不上大少爺的,而且大少爺對著您也都是冷著一張臉,不說說話了,便是連正眼都不瞧您一眼,可您現下卻要給他買棉襖和靴子?」


    小扇覺得她家姑娘的腦子是不是前兩日被石頭給撞壞了啊?


    李令婉也曉得小扇心中的疑惑。畢竟她這前後對李惟元的態度差別也太大了。


    可是沒有關係,理由她早就已經想好了。


    「因為前兒我腦袋磕到石頭上的時候,是大哥他救了我啊。那時候我才曉得,甭管以往再怎樣,我和他畢竟都是嫡親的堂兄妹,我就應當對他好的。」


    李令婉這句話說的理直氣壯。反正說前兒是李惟元救了她的這個謊已經在老太太那裏撒下了,往後旁人再疑心她為什麽忽然對李惟元這樣的好,她就用這個理由。


    這件事老太太都是認證過的喲,那誰還敢質疑?也算是堵了悠悠眾口,省得她往後再費心找什麽其他靠譜的理由了。


    小扇麵上恍然大悟的神色:「沒想到大少爺麵上瞧著陰冷不好接近,但其實內裏還是個心地頂好的人呢。」


    說完她對著李令婉行了個禮,轉身就去打探李令婉交代的事去了。


    小丫鬟之間自然是有她們的門道,不到半日的功夫小扇就迴來了,細細的將她打探來的信息告訴了李令婉。


    李令婉倒沒想到她的效率竟是這樣的高。


    曉得該買多大的棉襖和靴子,現下就隻要拿銀子給小扇,讓她帶了銀子去找她二哥就行了。


    隻是銀子在哪裏呢?李令婉表示她不知道啊。


    她問小扇,小扇搖頭,說她也不曉得。問小玉,小玉說:「姑娘的月例銀子都是畫屏姐姐收著的。」


    李令婉就讓小玉叫了畫屏過來,問著她:「我以往的月例銀子你收在了哪裏?」


    畫屏正悶悶的。


    方才內院裏的管事遣了人來告訴她,老太太因著她沒有伺候好姑娘的緣故,所以革了她三個月的月例銀子。


    三個月的月例銀子呢,這可是不少了。而且最主要的還是沒有臉麵。所以畫屏自先前開始就一直打不起精神來,整個人都怏怏的。


    現下聽得李令婉問,她也沒有說什麽,隻是轉身不發一語的走到屏風後麵去了。


    這架雞翅木玉蘭錦雀屏風是白紗的,影影綽綽的可以看到裏麵的人影。


    李令婉就見畫屏徑直的走到挨著裏麵床角放著的櫃子旁,伸手拿了上麵的一隻黑漆嵌螺鈿小櫃,抱了出來。


    放到炕桌上打開了看時,就見小櫃子的底下有兩個小抽屜。拉開了右邊的那隻小抽屜,裏麵就放了幾串錢和幾塊散碎的銀子。


    「這樣少?」李令婉有點不相信。


    李府裏的姑娘每個月的月例銀子是一兩。隻是衣裙脂粉零食之類的都是公中統一分撥的,所以這一兩銀子就相當於是給姑娘們的零花錢。但大門宅院裏的姑娘平日也很少出門,又哪裏需要銀子呢。而且周氏也不時的會貼補李令婉一些,按道理原身積攢的銀子是不應當這樣少的。


    畫屏心情不好,而且打量李令婉畢竟隻是個八歲的孩子,懂得什麽?於是她就說道:「就隻有這麽多了。姑娘喜歡吃五香樓的點心和蜜餞,以往經常拿了錢叫小廝出去替您單買,有時候一個月一兩銀子的月例都還不夠您用的呢。」


    李令婉沒有說話。


    原身的這筆糊塗賬她現下也算不了,誰曉得這銀子到底是去了哪裏?罷了,左右往後的月例銀子她心中有數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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