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入冬,寒風四起,路上光禿禿的,很是蕭條。雲詞站在街對麵,遠遠地看著店裏的燈光,剛低下頭給虞尋發了條消息,讓他猜猜自己在哪兒。抬起頭後,留意到附近狹窄的巷弄裏,有一個戴著口罩和帽子,身上衣服裹得很緊的男人。男人佝僂著背,手一直塞在大衣口袋裏,似乎緊緊攥著什麽東西。最明顯的,是男人的眼睛。視線和他看向的是同一個方向。緊緊鎖著店裏的人。楊威在他媽麵前痛哭流涕,又反複強調自己身體有重大疾病,讓他媽做了擔保人,出來之後的第一件事就是找虞尋算賬。他這些年顛沛流離,好不容易賭博剛有點起色,一下又跌迴去了。全都因為虞尋。虞尋把虞瑩從他身邊帶走。把他送進去判刑。……他的人生已經這樣了,死之前變成鬼,也要拖他下水。然而手裏的刀剛要掏出來,就被人從後麵猛地飛撲,突如其來的力道將他壓倒再地,刀尖劃過他自己的手掌。他根本來不及出聲,也來不及看對方是誰,慌亂間,隻剩本能在作祟。他奮力掙脫反撲,掌心撐著地麵,握著刀起身,這才看清來人是誰少年比他高出一截,明明清瘦卻藏著一股爆發力,看向他的時候冷清的眼底泛著猩紅色。他隻看清了這一眼。因為雲詞很快又逼近他,手段幹脆利落地掐上他手腕,試圖把刀掰落。楊威沒這麽好對付,他握刀的手緊了幾分:“那你替他去死吧。”但雲詞根本不怕,或者說,在那一刻,有比害怕更重要的東西。雲詞用手去接那把刀,不顧刀刃劃破掌心。“……”雲詞一字一句地說,“他本來可以過得很好。”站在他麵前的,仿佛不是一個人。而是這麽多年困住虞尋的某個陰影。“所以,該消失的是你。”-店內。虞尋看到消息的時候,已經過去十幾分鍾。黑色頭像迴過去一個問號:[?]以他對雲詞的了解,他男朋友不會無緣無故給他發這個。他倚著櫃台,抬眼掃了一眼街對麵。今天天氣不好,灰暗的天空籠罩下,街道也看起來略顯陳舊。街對麵空空蕩蕩,沒有人。他等雲詞迴消息,雲詞卻沒再迴了。虞尋想了想,低頭撥過去一通語音電話,和電話鈴聲一起響起的,還有店外街道上的警車聲。警笛聲非常緊促。店裏新進來的兩名客人互相議論:“殺人啦?”“不是,聽說是邊上巷子裏有人持刀搶劫”“我知道,我來的時候看見了,一個男孩子,個子很高,白衣服的是伐。”個子很高。白衣服的。虞尋心跳漏了一拍,他把客人遞過來的購物籃一把推開,直接往外衝。寒風鑽進他衣服裏,他一路跑進邊上的巷弄裏。巷弄邊上停著兩輛警車。雲詞倚著牆,手上纏著一卷白色繃帶。虞尋喘著氣,對上雲詞的視線。他有很多話想說,甚至因為擔心,差點壓不住情緒:“你”知不知道很危險。但雲詞打斷了他的話:“抓到了。”“……”這一刻的虞尋像生活在某段慢鏡頭片段裏,楊威被押進警車裏,周圍一片紛亂,但他周圍的一切卻又很安靜。靜地像默片。周圍隻有肆意席卷而來的風在晃動,還有雲詞的聲音。“抓到他了,”昏暗的傍晚,巷弄口有一盞街燈,正好照在雲詞身上,他最後說,“……沒有人可以困住你了。”作者有話說:注:課堂內容引用百科,以及前麵的內容改動了一些,諮詢律師表示除非當場報警不然事後告不了家暴,民事有效期內可以告不過就是一些賠償金,所以改了一下告別的啦。第九十二章 醫院裏。消毒水味兒濃厚, 走廊上人來人往。醫生在辦公室裏邊填單子邊說:“傷口割得有點深,迴去不要碰水,忌口, 過半個月迴來拆線。”虞尋坐在他對麵, 認認真真記下注意事項。然後他接過單子, 推門出去繳費。迴來的時候遠遠看見醫院走廊的椅子上,雲詞就坐在那等他。他穿了件白色外套, 眼眸垂著,睫毛長長地壓下去,看著依舊冷淡的樣子, 走廊上有穿著病號服的小孩跑來跑去, 差點撞在他身上。他伸出另一隻手, 掌心按在小孩頭頂, 免得他摔倒:“站穩,小孩。”……醫院的長廊長得沒有盡頭。像時空隧道的某道縫隙一樣。無數個雲詞在他麵前出現,不斷交疊。穿校服的雲詞, 在家裏的雲詞,在網吧陪他打遊戲的雲詞,比賽賽場上倨傲的、不可一世的雲詞。他暗戀過的雲詞, 偷偷放在心上的雲詞。還有直白而熱烈地,說喜歡他, 迴應他的雲詞。這個人,從高一開始就出現在他的生命裏。一直到現在。他帶著虞瑩東躲西藏, 每天混亂度日的時候, 也想過他怎麽會抽中這樣一張爛牌。為什麽楊威那種人要出現在他的世界裏, 把  他的人生攪得一團糟。但是雲詞出現了。他又時常覺得, 怎麽會這麽幸運。虞尋壓下翻湧而出的情緒, 隻是眼眶還是滾燙。等雲詞收迴手,抬眼就看見虞尋走過來,沒有在他身邊的空位上坐下,而是走到他麵前後蹲下了。這人原本比他高一些,蹲下後,兩人有了高度差,雲詞隻能垂眼看他像在看一隻家養的大型動物,而且這隻大型動物眼睛還泛著紅。雲詞開口,打破沉默:“知道你很感動。”他又說:“但也不用偷偷哭。”玩笑話在這種情況下明顯失效。虞尋沒接話,他低垂著頭,以一種近乎臣服的虔誠姿勢蹲著,額頭抵在雲詞手背上,低聲問:“為什麽一個人過去。”“剛好撞上,”雲詞說,“事發突然。”虞尋又說:“他拿的是刀,出事了怎麽辦。”“……”雲詞:“我應該打得過。”虞尋重複他的話:“應該。”雲詞承認:“當時沒想那麽多。”他又補充:“他要是逃了……”取保候審階段,嫌疑人逃亡的案例雖然少,但不是沒有。楊威如果真魚死網破逃了,那虞尋這一年多的努力就都白費了。而且楊威一天不落網,虞尋就一天不能正常生活。然而雲詞話都沒說話,虞尋幹脆利落地,啞聲打斷他:“那就讓他逃。”“你比他重要。”“……”他願意不得安寧。也寧願這把刀,紮向的是他。唯獨不希望雲詞出事。迴去的路上,虞尋都分外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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