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都是曾經,他和虞尋約定過要一起做的事。虞尋打斷他:“我說我累了。”……虞尋上午從西高教學樓出去之後,沒有走遠。現在正在網吧門口。黑網吧還是高中時候的樣子,除了學校,這裏是他待過最久的地方。網吧外麵亂糟糟地堆著雜貨箱,他倚著牆,背對著山一樣的雜貨堆,推開窗,打開了一道窗戶縫。但還是覺得窒息。他咬著牙,無聲地喘息。腦海裏嚴躍那句“求你別毀了他”不斷盤旋,他靠著這句話強行把所有情緒壓下去。再出聲的時候,聲音重新帶上偽裝,他裝作隨意地說:“……你爸要是整天這麽來找我,也挺煩的。”他說完這句之後,對麵,雲詞沒了聲音。虞尋每多說一個字,心髒就被人掐緊一分:“我們分手吧。”原來痛到極致,是會麻木的。說完後,他想。電話對麵的這個人,明明是他放在心裏了很多年,好不容易才在一起的人。-黑網吧裏,這個點沒什麽人。他打完電話後,推開門走進去,從口袋裏摸出一張五塊錢,對老板說:“兩個小時。”網吧老板:“物價漲了,現在五塊錢隻能上一小時了。”老板叼著煙抬起頭,看見一張熟悉且過分漂亮的臉。雖然漂亮這個詞用在男生身上不太合適。少年比之前長得更加硬挺,身板寬闊不少,隻是眼神很黯,強烈情緒籠罩著他。“不過看在你是老顧客,”網吧老板說,“給你個優惠。老位置,五號機。”五號機,在最角落。他以前的位置。虞尋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走進來,可能是實在需要一個地方緩一下。他開了機,對著屏幕看了會兒。實在不知道幹什麽,也沒有任何玩遊戲的心思。他低下頭,去看手機。他消失兩天,找他的人很多。高平陽:[家裏有事?有什麽需要幫忙的跟老師說。]羅四方:[太離譜了我們寢室又被扣分了]羅四方:[而且那麽大的暴雨,大爺居然穿著雨衣逮人]學姐:[魚吃吃最近學會握手啦,它真的好聰明。不過它最喜歡的玩具,還是當初你們送它來的時候的那個。]甚至還有話劇社學長:[公主,公主在嗎,我們真的缺一位公主。][……]流子發的消息最多。日常吐槽,罵髒話,不想上班,不想上課,並同時無差別攻擊任何人。虞尋本來想直接劃過,隻是他目光觸及到中間某一條,又停留住了。流子發的一堆消息裏,夾雜了一張照片。是他和雲詞的合照。隨手抓拍的,在篝火旁。海邊的火光映照在所有人臉上,不知道聊到了什麽,所有人都在笑。海邊風大,每個人都被吹得很淩亂。雲詞坐在他身邊,扛住了胡亂吹過來的風,碎發遮住冷清的眉眼,兩人的視線都落在對方身上,好像無時無刻不在注視著彼此一樣。那天生日。他喜歡的人,他的朋友,所有人都在。許生日願望的時候,還以為這一天會是永遠。虞尋對著這張照片看了很久很久,久到屏幕到時間,自動熄了屏。網吧老板拿著桶泡麵過來,又搞了一波老顧客免費贈泡麵活動:“你們怎麽最近一個個的都迴來看望我,還分成兩撥,下次幹脆跟你那個老同學一塊兒來算了。”網吧老板追憶往昔:“看你倆打比賽還挺有意思,我這網吧,很久沒有像你們那屆那時候那麽熱鬧過了。”“……”虞尋搭在鼠標上的手,骨節泛著白。半晌,他說:“不會一起來了。”網吧裏雜音太多,網吧老板一時間沒聽清:“什麽?”虞尋視線投向五號機對麵。當初雲詞出現過的位置。在這家黑網吧裏,他們單挑過,也帶著兩個班占滿整家網吧比拚過。“我跟他,”虞尋強撐著的所有情緒終於斷開,“不會再一起來了。”-虞尋迴學校前,一直在等楊威出現。這人其實沒什麽膽子。寫舉報信之後,也隻敢自己躲起來,不敢直接見他。他給楊威打了好幾通電話,到傍晚,楊威終於接了:“來向姑父認錯?”虞尋沒什麽表情:“嗯,找你認個錯。”楊威以為他是真老實了,加上他現在身上沒什麽錢,急需找人弄點錢:“行,你身上有多少錢?帶點錢過來。”他躺在床上,心情不錯:“指不定我一高興,就放過你那個小男朋友。”“老師這個職業多好啊,我下次就不寫信了,寫信麻煩,我直接去他們學校,我讓他們全學校都知道他爸是怎麽教學生的。”“……”“所以你在哪兒,”虞尋聲音很平靜,“我來送錢。”楊威報了一串地址。在他家附近,一家最便宜的旅店。虞尋:“我過半小時就到。”事實證明,楊威第二次看輕這個虞瑩帶在身邊的拖油瓶了。他根本不了解虞尋的性格,也不知道這個人瘋起來能不要命。虞尋沒有帶著錢過來,他進門後,照著楊威的臉狠狠砸了一拳。然後揪著這人的衣領,又是一拳。一下,又一下。幾乎是往死裏打。楊威:“操!你敢打我?”他說話的時候吐出一口血沫,慌亂地隨手拿起什麽東西,往他身上紮,“我要報警,我要去他們學校……我……”楊威話沒能說完,又被虞尋一拳砸得沒聲了。虞尋感覺自己手下的根本不是一個人,隻是一團皮和肉組成的東西,他把楊威打下去之後,又毫不留情地拽著他的衣領把他又拎了起來:“你報警吧,報警把我抓起來,但警察抓我之前,你先死。”他的手掐在楊威喉嚨上,五指不斷收緊:“雖然我這條命換你的有點虧了。”虞尋眼睛深深地看著他,“但無所謂,我不怕死,就看你怕不怕了。”那一刻,楊威毫不懷疑,他是真的做得出這事。一個中考結束就敢把虞瑩從他身邊帶走的人,一個高中就能讓他這兩年都在外麵避難,遲遲不敢迴來的人。虞尋沒有任何別的辦法,他隻能賭楊威會認慫,以後就算還想幹什麽惡心事,也隻能針對他:“還有,他不是我男朋友了。”他像是很無所謂:“我跟他現在沒有任何關係。”“你就算去學校鬧,也沒什麽用。”“你和虞瑩一樣,”楊威一時間也分辨不出他到底對那個男生是什麽想法了,能說分手就分手,他被掐得整張臉發紫,艱難地說,“你們姓虞的都是瘋子,都是神經病。”虞尋居然笑了下:“對,我是瘋子。”他低下頭,逼近他說:“所以別惹瘋子,懂麽。”從旅店出去,虞尋在附近的街道逗留了會兒。他拐進一家便利店。便利店貨架上,擺了一排雜貨,他從裏麵挑了一盒煙。高中的時候,流子試圖抽煙,被他摁住:“操,你掐我煙幹什麽?!”那會兒兩人還在燒烤攤上。虞尋掐完煙,說:“傻逼麽,抽這玩意兒。”流子叛逆期,覺得抽這玩意兒帥,被虞尋這麽一罵,逼沒裝成,對抽煙的興趣也散了。而且這玩意兒說實話,抽著還有點衝。虞尋離開便利店,隨便找了個地方,麻木地看著路邊來來往往的人群。半晌,他從煙盒裏抽出一根,點上,遞到嘴邊。……他把第一口煙咽了下去。強烈的煙草味瘋狂鑽進四肢百骸。他抽完一根,又接了一根,然後等煙草味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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