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拐鎮這一帶的人,喜歡拿泡過石灰的水,過濾出來和生雞蛋攪均勻了,弄個石灰蒸蛋。


    還別說,這道菜味兒特鮮,顏色淺綠,石灰水有止血的功效,又清熱殺蟲。


    偶兒打打牙祭,到也無妨,隻是不能當飯吃,說是易造成宮寒。


    木梨是前世聽家鄉的老人們說過,是真是假,她也不清楚。


    一桌子人,沒一個人接張老爺子的話。


    木久承吃過飯放下筷子不過一小會兒,便催了張玉娘迴家去。


    隻推說家裏爹娘和兩個兄長兩家人都來了,不能在外久待。


    張玉娘穿著木屐,在路上走的挺慢的,木久承陪著她晃悠悠的走迴家。


    此時,已是下午未時中,大概相當於現代的下午兩點多。


    同行的四人裏,隻有木梨還沒有摸清木家長輩們的脾性。


    她心中納悶自家娘親今日走的如此慢。


    隻隨著張玉娘慢吞吞地往家裏走去,才行至院牆根處,就聽到了木房氏說話的聲音。


    “這臘魚是這麽煎的嗎,應該用水清洗幹淨後瀝幹水,往鍋裏多放點菜籽油。”


    “我讓你放菜籽油,不是豬油。”


    她大兒媳木季氏的聲音傳來。


    “娘,豬油做菜才香。”


    木房氏大抵氣的緊了:“香?你行,你來吧。”


    她直接撂挑子了。


    又聽見她扯著嗓子大喊:“老二家的,過來搭把手。”


    木湯氏在灶屋裏應了一聲,道:“娘,您曉得的,我一直不會弄這個,讓我去幫大嫂,豈不是添亂,我還是幫忙洗點蔥蒜吧。”


    張玉娘的身影在院門口微微一頓,皮笑肉不笑的看向木久承。


    “當真是一個比一個嬌氣,一個個,都跟那副夫人似的。”


    木久承滿臉尬笑。


    對於自家娘和兩位嫂嫂之間的較量,他不發表任何意見。


    張玉娘看了木梨一眼,打發她同木永為一起去了東廂房那邊,說是讓她盯著木永為看書,以免他偷懶。


    這個理由非常正當,而且很得木老爺子兩口子,及木久承的心思。


    木梨樂嗬嗬的去西廂房的書屋裏取了一本雜書,再跑去東廂房陪木永為。


    兩人小腦瓜子湊一塊兒擠著。


    木梨小聲問:“哥哥,你是不是早發現了?”


    “嗯!你往後多瞧見幾迴,自會習以為常,不值得太驚訝。”木永為答的很淡定。


    木梨挺好奇的。


    “哥,你說,咋這時候了,才開始做飯吃,這都幾時了,她們不餓麽?”


    木永為繼續淡定地答:“本事是練出來的,糕點是藏出來的。”


    所以,她們幾個不怕餓著,就拚誰最先沉不住氣。


    有張玉娘的加入,灶屋裏才沒有那麽亂糟糟的。


    木永為決定跟木梨先說說,免得她心裏沒底。


    “咱們奶,自打兒媳婦們進門後,就十指不沾陽春水,大伯娘木季氏雖開了個麵攤子,可她祖上是北地人,家中一直以麵食為主,讓她做飯,基本上就是一碗清水麵給打發了。”


    “二伯娘木湯氏是大戶人家的家生子,二伯當年在那府裏做帳房先生,被她爹娘相中,就將二伯娘許給了二伯,她打小就是小丫頭出身,又在主母跟前有些臉麵,自小又不進廚房,她說,她是不會燒飯的,而且對吃食十分挑剔。”


    “要她燒飯,估計連咱家的茅屋都保不住。”


    不時,聽到木房氏喊木老爺子等人吃飯的聲音。


    木梨丟下手中的閑書,決定去那邊聽壁角。


    她很好奇家中是不是發生過什麽事。


    大抵是餓壞了,木房氏的心情很不好。


    “老三啊,還是你命好,討了一房賢惠婆娘,上得了廳堂,下得了廚房,裏裏外外一手張羅。”


    甭以為她是真的稱讚,不過是將張玉娘架火上烤。


    如此一來,張玉娘與另兩個妯娌的關係,又怎可能好到哪裏去。


    “是啊,娘,您老有福呢。”木季氏笑眯眯地接過話去。


    “我正還想著呢,難得迴來一次,爹娘要不要留在老三家多住些時日,來的時候路不好走,這迴去時,路隻怕更爛了,也要給三弟妹一個孝敬爹娘的機會,不是麽。”


    張玉娘聞言氣得嘔血。


    “爹娘能留下小住數日,我自然是歡喜的緊,想幾時迴縣城都不打緊,橫豎鎮上每日都有牛車趕往縣城的,再爛的路牛車也是能走的,一日都不停,風雪無阻,老把式了的,牛車架得穩極了。”


    木梨暗中豎大拇指,原來自己家娘當真是能懟能打,能扇迴去,十八般武藝,樣樣精通。


    這宅鬥的段數,木梨隻能頂禮膜拜!


    木湯氏在一旁瞧著,隻冷笑不語。


    橫豎這事與她家無關的。


    隨後,木梨才從這幾人的對話中聽出一些貓膩來。


    原本快中午的時候,木房氏叫兩個兒媳婦去灶屋裏做飯吃。


    木季氏這個大兒媳,翻找了一下,發現有十多斤白麵,她喜歡吃麵,又圖輕鬆,便告訴木湯氏,弄點清水煮麵條吃算了。


    木湯氏是正宗的楚州人氏,那是大早上,都要吃頓幹米飯的人,哪裏肯吃麵條,兩人在灶屋裏話不投機。


    雖沒撕破臉,像鄉下婦人那樣幹架或是大罵,可那指桑罵槐的本事,更甚一籌,兩人誰也不相讓。


    木季氏見她總不同意,索性把手一甩,撂挑子不幹活了。


    木湯氏麵對著鍋碗瓢盆欲哭無淚。


    她怎會讓木季氏一個人占上風呢。


    忙跑去堂屋裏尋了木房氏,問她,中午吃麵條可行?


    木房氏在老大家,總吃麵條,早已吃到想吐了,好不容易迴了老家,自然更想吃點清清爽爽的飯菜。


    “吃啥麵條,怪膩的,還是做點可口飯菜吧,再說了,大過年的,煮點清水麵打發了,那像話嗎?”


    她扭頭又對木季氏說:“我曉得你最拿手的是麵條,隻今日才年初二,咱們老家不興這個,你倆快些去煮飯吧。”


    兩個兒媳婦隻得應下。


    這一忙活,木房氏可是久等了。


    木季氏隻會掐蔥,木湯氏隻會站那裏叉腰幹看著,這還不算,盡會嚷嚷著瞎指揮,讓木季氏幹這幹啥。


    又要她剁雞,還要她殺黃鱔,說是要做黃燜幹鍋,這些活兒,木季氏哪會。


    弄個東北爛燉,一鍋煮啥的,她還是能整得很麻溜。


    木湯氏嫌棄的很,木季氏做的東北爛燉,瞧上去粘粘糊糊的,跟煮了一鍋豬食沒啥區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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