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方迴過神來,站在窗下衝她招手。


    “你今日怎地如此早過來了?”


    木梨笑答:“上午沒啥事,便早點過來了。”


    她拎著個小竹籃子進了院子。


    “今兒早上,我娘隻煮了紅薯和雞蛋,小哥哥,你將就著用用吧。”


    離方答:“已經很不錯了。”


    木梨將早飯拿出來,又從懷裏取出一雙布鞋來,瞧那尺碼,應是給離方做的那一雙。


    “喏,你的鞋做好了,不過,哎喲,你快看看,我的小手指都被紮了好多針眼。”


    木梨同他撒嬌,一點都不覺得自己太嬌氣。


    離方低頭,伸出左手食指在她的指尖輕輕一撫,涼涼的,滑滑的,莫名的,心弦猛地一跳。


    他收斂心神,清咳一聲。


    “多謝。”


    木梨湊近,盯著他的耳朵子瞧:“哎,小哥哥,你可是害羞了。”


    離方嘴硬:“不曾。”


    “那你的耳根子怎地紅了,不信,你摸摸,肯定好燙哦。”木梨的眼裏閃過一絲亮光。


    離方果真上當,伸手摸了摸耳根子。


    聽到木梨吃笑,才曉得自己上當了。


    千金係統瞧見了,那叫一個撓耳撩腮,小梨花無師自通呐,好想收了她啊!


    離方在家養了快一個月的傷,期間,胡春桃曉得這事後,連個人影子都沒看到。


    生怕離方賴上她,管她要看大夫的錢呢。


    一直躲得遠遠的。


    離明月依舊纏著離方,時常將木梨給堵在那條小路上。


    出言不遜也就罷了,還說得特難聽,不過,她也沒撿著啥便宜就是了。


    每次都被木梨給懟得啞口無言,並且被氣得半死。


    木梨一邊與她鬥嘴,一邊依舊很用心的照顧著離方。


    一直到七月。


    農曆七月初一至七月十五,是祭祀先祖們的日子。


    七月十五,便是每年的中元節即鬼節。


    這段時日,俗稱七月半燒包。


    燒包也是有講究的,當年逝去的先人,需提早燒,一般是初二至初八、初九,卻不能過十。


    木梨不懂是什麽講究。


    隻曉得木家十分看重這件事。


    張玉娘和木久承早早就為這事做安排了。


    自七月初一起,每每下晌,張玉娘總要帶著她和木永為拆疊金銀元寶,還買了好看的花紙,製成好看的衣襖、鞋襪等物。


    張玉娘還告訴兩人,雙拐鎮這一帶,是不興過寒衣節的,所以,都會挑了在燒包這日,給先人捎幾箱紙衣,而有的地方卻是在農曆十月初一這日,單獨燒寒衣的。


    木梨覺得頗好玩,花花綠綠的紙,在張玉娘的巧手下,被裁剪得很漂亮,又依今年時興的花樣子,拿糯米漿糊起來,這活兒,多半是交給木梨來幹。


    因為木永為太毛手毛腳了,在弄壞了幾套紙衣後,張玉娘無奈的放棄,讓他待一邊折銅錢紙去了。


    折的金銀元寶是要一起放紙箱裏的,而木永為忙著折的銅錢紙,卻是要單獨用包皮紙封好,上頭還要寫上中元寄錢,子孫誰誰誰燒去的。


    木家的祖先,隻能寫木久承、木永為以及繼弦張玉娘的名字,木梨不是木家子孫,因此,不用寫她的名字。


    這些忙完後,到了祭祀那日,木久承特意沐休了一日,殺了一隻又肥又大的老叫雞公,雞血需要淋在那些包好的包皮紙和貼了封條的紙箱上。


    木永為悄悄告訴木梨,說是隻有淋了老雞公的血,先祖們才能收到,說是淋母雞的血是不管用的。


    木梨聽了,隻是抿嘴輕笑,她總覺得,這不過是活人安慰自己罷了。


    隻有鬼曉得,先祖們是否真的能收到。


    燒包這日,是要辦一桌好酒菜的。


    木家也不例外,木久承給先祖們燒包,是依祖輩們傳下來的日子,農曆七月十二。


    張玉娘帶著兩孩子在家張羅了一日,下晌的時候,她打發木梨去請李屠戶一家來吃飯,又讓木永為去請村長。


    木梨想了想,對木永為道:“哥哥,將離方小哥哥也請來吃飯吧。”


    木永為說:“不行。”


    幹啥要請他,一看就是個打他家妹妹主意的壞狼。


    木梨秀眉輕蹙,道:“你忘了爹教你的,恩欲報,怨欲忘,報怨短,報恩長,人家不但救過我的小命,還出手幫我呢。”


    木永為心裏好氣哦。


    他當時肯定是腦子抽了,才會想嚇唬木梨,將她給推下水的。


    如今,他都曉得自己做錯了,怎地還要他親自去請那頭壞心眼的狼來。


    木永為總有種引狼入室的錯覺。


    “還不快去?你不去,我自個兒去。”木梨見他愣在那裏,隻得打算自己親自跑一趟。


    木永為伸手拉住她。


    “你看你個急性子,你總得讓我將你的話在腦子裏過過啊,我還沒想明白呢,你就急吼吼的要自個兒去了,就你這小短腿,嘖嘖,你還是去李嬸家吧。”


    “木永為,你敢說我是矮挫子,你給我站住。”木梨最討厭別人說她矮了,明明自個兒長得嬌小玲瓏。


    木永為嘻笑著朝院外跑去,迴頭衝木梨扮鬼臉:“我傻,等你跑來捶我?”


    張玉娘站在台階上,不由溫柔一笑。


    她愛極了孩子們這般不設防,遠比早先那幾年鬆快多了。


    木永為的埋怨與恨意,給張玉娘帶來極大的心理壓力。


    木久承瞧兩兄妹打打鬧鬧的跑出門去,走到張玉娘身邊,伸手悄悄捏了捏她的小手,道:“玉娘,多謝。”


    張玉娘淺淺一笑,答:“夫妻之間,何來謝?”


    木久承略一思索,不由大笑出聲。


    這樣平淡而又溫馨的日子,可不就是兩人一直期盼的麽?


    木久承笑完後,又告訴她,他昨兒給趙捕快、鍾捕快說了一聲,請他倆過來湊個熱鬧,到自家吃燒包飯。


    雙拐鎮一帶有這麽個風氣,燒包飯來吃的人越多,家裏越熱鬧,認為祖先們瞧了會越高興,覺得自家子孫得力,廣交四方朋友,能發四方財。


    張玉娘為人其實很大方,聽說後,埋怨木久承不早點說,她也好多準備些菜。


    無奈,隻得進屋數了銅板子,讓木久承再去鎮上買些菜。


    木久承接了,說道:“我看,還是去李家買些豬耳朵啥的,拿迴來鹵一鍋,吃不完明日接著再吃。”


    張玉娘無所謂,答道:“隨你,反正你記著莫買鴨和鵝就行了,這些是不能祭祖宗的。”


    “我曉得的。”木久承拿了銅錢去李家買肉食,順道再親自去請李屠戶一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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