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玉娘見了,放下手中的碗,直接開門見山的說明來意。


    “我昨兒下晌同村裏的朱婆子打了一架,起因,竟是她來這村走親戚,聽人在外頭說,我家梨兒活該去青樓,還說,這事兒是板上釘釘的事,我琢磨著還得迴來一趟,就想問爹娘可知這事?”


    張吳氏坐那裏不吱聲了,這事兒十有八九是從她家大媳婦那張臭嘴裏噴出來的。


    “竟有這事?”張老爺子掃了低頭看地上,正認真數螞蟻的張大牛兩口子。


    “你們誰能跟我說說,到底怎麽迴事?”


    羅裙兒抬頭看向他,正要說話,卻被自家男人,正陰狠地瞪著她。


    嚴金菊有心想告訴她真相,可張吳氏一臉陰沉的暗中盯著她。


    謝蓮香坐在那裏看看這個,又瞧瞧那個,笑得一臉幸災樂禍。


    “說話啊,全都成啞巴了?”張老爺子伸手用力拍桌子,又很心虛地瞄了張玉娘一眼。


    張鐵牛被他看得不自在了,煩躁地道:“爹,咋迴事,剛不是跟您說了麽,您有啥不清楚的,不就是......”


    他的話還沒說完,就被謝蓮香再次用狠勁擰胳膊了。


    張吳氏眼尖,暗恨謝蓮香太利害。


    “玉娘啊,這嘴巴都是長在別人身上的,人家要說什麽,我們這不也攔不住麽?”


    木梨隱隱感覺氣氛不對勁兒。


    張玉娘氣得眼眶兒都紅了,理都不理自家娘,直接問羅裙兒:“你不說話,當沒人曉得是你傳出去的麽?”


    “我哪有?”羅裙兒心虛。


    張玉娘看向張老爺子和張吳氏,問:“我到底還是不是你們親生的閨女?”


    張老爺子盤算著,兒子們提的那個事,還需得靠張玉娘和木梨同意才行。


    遂又緩和了臉色,笑道:“你胡說什麽,你是你娘身上掉下來的一塊肉,咋就不是我們親閨女呢?”


    他又問羅裙兒:“真是你說的?”


    羅裙兒撇嘴,反正事情已敗露,她是死豬不怕開水燙,有她家大狗在,張家沒人敢真的把她怎樣。


    “是我說的又怎樣?爹,您又不是不清楚,咱家現在是什麽情況,家中出了大事,她好歹是張家親生的,總要出一份力吧,就算我不說,難不成,你們誰敢拍著胸脯保證,說不是打的這主意,不就是要將她閨女送去青樓麽?有什麽大不了的。”


    她又轉頭衝張玉娘嚷道:“生恩,養恩都是恩,你咋能這般自私呢,我上迴去你家,都說了,你不能不顧爹娘死活,我們做小輩的便是拉扯著去外頭要飯都行,可爹娘年紀大了,哪裏能受得起這般折騰。”


    張玉娘雖然彪悍了點,但骨子裏還真的很孝順。


    即便張老爺子和張吳氏將她送去青樓了,她依舊不恨自己的爹娘。


    羅裙兒這是明著擺張玉娘一道,一個孝字壓下來,張玉娘有苦難言。


    她不願同羅裙兒爭吵,迴頭直直盯著張老爺子老兩口,問道:“爹,娘!你們當真有替我想過?當年,將我送入火坑也就算了,竟還想著將我閨女送入那坑中?”


    “唉,玉娘,當年之所以送你去青樓賣身,還不是因為家裏太窮的原故麽,再說了,你這不是好好的從那樓裏出來了麽。”張老爺子不理解她幹啥這麽大火。


    張吳氏也在一旁道:“誰家窮得叮當響時,不盼著多生兩個閨女,長大了,也好幫扶家裏一把,這是你們應該的。”


    周圍窮苦人家,但凡家中出了個長相好點的,哪個不是賣去當丫頭,又或是給送去青樓裏了。


    所以,張家老兩口,並不認為自己做錯了什麽。


    張玉娘心灰意冷,苦笑道:“照您們這樣說,我閨女合該走這條路?”


    張吳氏在一旁苦口婆心地勸道:“她大點了,一樣可以學你,這不從良了,也能嫁人麽,再說了,你去木家也有好幾年了,那個木永為就不是個學好的,你費心巴力的替木久承養他幹啥,沒的養出頭白眼狼來,他嘴上叫娘,其實,心裏恨死你了,他娘又不是沒在陽世了,將來,你閨女嫁人了,還不得靠大狗、小狗給她撐腰,木家那臭小子,我瞧的明白,後腦生反骨呢,壓根兒就靠不上。”


    “是啊,小姑子,不是我說你,聽爹娘的話準沒錯,你幹啥這般擰呢,木梨還小,去青樓幹上幾年鬆快又賺錢的活計,幫家裏把欠債還清了,她自己也能攢一筆銀子從良嫁人,到時,就像你剛從良那會子一樣,家中薄田幾畝,還能蓋個泥磚大院,在咱這十裏八鄉,也算不錯了,這苦哈哈的世道,誰人不是背後笑貪不笑娼。”


    羅裙兒的話,聽著的確像那麽迴事。


    木梨目光冰冷,大聲嗆她:“說一千,道一萬,還不是因為我是我娘的閨女唄,你還真會算帳,合著,我不算什麽,你家的賠錢貨就值錢,上迴就跟你說了,你閨女生得也算眉清目秀的,你再將她好拾掇一番,今年夏莫曬太陽,到了秋天,準能養成白白胖胖的,肯定能賣個好價錢,照樣不差,你們荷包裏照樣能進銀子。”


    “還有,甭管張家欠了多大的外債,我都姓木,跟你們張家沒半個銅板子的關係,我娘,也已經嫁入木家,以後,生是木家人,死是木家鬼,你們個個都挺臉大的,幹啥自己不去青樓混?”


    她又掃了眾人一眼,繼續罵道:“我繼爹說過,三個臭皮匠,能頂個諸葛亮,一個不行,三人齊上,總能把那債給還上的,你三個不行,不是還有大舅、三舅麽?幹啥不去做個小倌啥的,聽說那個也比做妓子還賺,三舅媽也生得標誌又聰明,想來,她去青樓,必是撈錢最多的一個。”


    一屋子人,被她嗆的迴不過聲來,木梨冷笑:“反正你們都很不要臉,一家子齊心上陣,不但能很快還上外債,還能奴才翻身做主人呢。”


    張玉娘這時迴過身來,俏臉一垮,說道:“爹,娘,我已經嫁人了,當年,我出嫁時,大哥可是說了,家中產業該兒子們繼承,他是長子,以後要供養你們二老,自該分大頭的,這事兒,早已說清楚,即然沒給我陪嫁,這養爹娘的事,自也與我這個出嫁女無關。”


    她說到這兒,拉著木梨站起來,神色冰冷,說道:“我今兒就不該迴娘家來。”


    兩人要走,旁人不急,張大牛最先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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