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這的冬天不太冷,但是我還是穿著高領毛衣去上了新學期的第一課。


    一年級的小朋友們很可愛,就是一下課就拿著壓歲錢跑去學校附近的商店買吃的。山村小學,上課都不關校門的,攔不住。教室裏全是那種五毛一包的辣條味。


    上課一天下來,我發覺我身上都有辣條味了。


    下午快放學的時候,校長叫我去下中心校,把新學期的收費公示要迴去,帖學校大門去。說是收費公示,其實就是寫著該校是義務教育學校,學費為0,課本費為0,國家還給學生免費發作業本的告示。


    我的小電動車就這麽慢悠悠的出鄉裏了。我還惦記著,這個時候去,能在街上買點烤鴨迴去吃呢。平時給我們買菜的江家的親戚大娘,就是在村裏買肉,配著她自己種的青菜而已。烤鴨在村裏算奢侈品了。


    等我去到鄉中心校,拿到噴繪的收費公示,綁在車子上,準備去買烤鴨的時候,就聽到了學校大門旁的教師宿舍樓裏傳來的吵雜的聲音。


    一個男老師撒氣一般的踹翻了我的電動車,吼著:“擋什麽路!”接著他身後就衝下樓一個女人,背著個孩子。女人都哭了,孩子好像已經昏迷了。


    我扶起我的電動車,後視鏡折了一個,心裏生氣,看著他們朝著學校外跑,也隻能對一旁看著熱鬧的門衛說:“那人誰啊?上來就踹,好在車子沒壓著我!”


    門衛大叔說:“銀老師也體諒點,他家孩子昨晚開始生病。兩口子連夜送去對麵衛生院了。早上六點多才迴來的。剛才看著,那孩子好像都昏了。唉,直接送縣裏去算了。”


    給他這麽一說。我才想著,剛才那孩子好像就是昨天摔死小鳥的那個孩子。不會真是擋了人家的輪迴,要給那隻小鳥賠命的吧。


    我的電動車壞了,現在也隻能先去買烤鴨在說。車子從中心校出來,就看著了斜對麵的衛生院急診室裏,孩子媽媽靠在門口哭,眼神不對,感覺隨時有可能會昏倒的樣子。


    我猶豫著,我要不要過去跟她媽媽說救孩子的方法。但是又想著,人家是當老師的,說不定根本就不信鬼神之說呢。要是我過去這麽說了,人家把我當神經病看呢。我也是這個鄉裏的老師,要是他們真不信,以後還把事情傳開了,那我的臉就難看了。


    我還是去買燒鴨吧。等我轉到街上,買了半隻燒鴨,往山村裏趕,路過衛生院的時候,看著孩子媽媽跪在醫生麵前說:“醫院派車吧,多少錢我們都給。這個時候,我們上哪找車去。”


    醫生也很為難:“我們就是個衛生院,總共才兩輛救護車。一輛去接產婦了還沒迴來,還有一輛壞了。你趕緊去找車子吧。”


    難!鄉裏是有準備包車跑長途短途的。但是這孩子病重的話,不是親屬就算是同事,都不會有人願意拉。給再多錢,也沒人願意的。因為大家都怕人在路上,死在車子裏,那車子就廢了。


    孩子爸爸也求著醫生想辦法找車,醫生是真沒辦法。孩子爸爸最後讓媽媽抱著孩子迴家,用摩托車送孩子去縣裏。


    這孩子都已經昏迷了,這要是用摩托車吹一路冷風去,不是更受罪嗎?可是看著甜蜜夫妻也是急著沒辦法。


    心裏一軟轉了車頭,就攔住了他們。


    我還沒來得及說話呢,孩子爸爸就吼道:“你走開,擋什麽路!”


    我心裏氣,卻也很努力的平順下來,說:“孩子送醫院沒用,他昨天摔死了一隻小鳥。那應該是死人迴來看熟悉地方的。他影響到別人輪迴了。我,我也說不清楚。你們可以試試,用孩子的頭發,指甲,再拔一顆牙齒,包起來,到那人的墳前燒了。算給那人賠命的。說不定孩子就能好起來了。”


    孩子媽媽扯扯爸爸:“昨天,漢堡是摔死了一隻小鳥。譚老師也這麽說的,說那隻鳥,可能是副校迴來看看的。”


    孩子爸爸還是推了我一把,直接朝著學校裏走去,焦急地說,孩子都這樣了,拖不了。馬上送縣裏醫院。


    孩子媽媽看看我,說聲對不起,就背著孩子跟著迴中心校裏去了。我歎口氣,有些事情就是講個緣分。我跟他們說了也沒用。他們不相信沒辦法。


    迴頭準備迴山村裏,就看到了對麵車子轉了過來,擋在我前麵。車子上下來的就是江黎辰,他說:“怎麽這麽久,天都黑了。我找到學校,你們老校長說你來中心校了。我看天黑了你都沒有迴去,還以為你車子又壞在路上了。打電話也不接。”


    我掏出手機看看,還真有未接來電。“我剛才,應該是沒注意吧。”


    江黎辰指指中心校:“那人怎麽迴事,我看著他剛才推了你一下。”


    江黎辰說著話,就直接把我的小電動車,放到他車子裏了。他那種大的越野車,後麵的空間裝下我這輛電動車剛剛好。


    我把那小鳥的事情跟他說了一遍,中心校裏正好就駛出了一輛摩托車。孩子被他們包得嚴嚴實實的,可是不知道怎麽迴事,車子在不遠處的一堆炮灰前就打滑了。孩子媽媽急得又哭了起來。


    我戳戳江黎辰:“要不,送他們一下吧。那孩子應該不會死在你車子上的。”


    “別惹麻煩事,不記得了?”


    “算起來也是同事。而且昨天下午,我要是謹慎點,那隻小鳥也不會被他殺了。”


    江黎辰看看那邊正在扶起摩托車的男人,再看看我,才說:“上車!”


    我馬上笑了,他這是同意幫忙了。


    車子開到那男人麵前,我探出頭跟孩子媽媽說,我們可以送他們去縣醫院。他們也沒客氣,摩托車就放在路邊,抱著孩子就上車了。


    在車子上,孩子爸爸估計是不好意思,一直沒跟我們說話。孩子媽媽跟我們說,孩子昨晚就發燒了。送去醫院退燒了以為沒事了。誰想到今天就又燒成這樣。孩子要是真有個什麽,怎麽辦?


    “要不試試剛才我說的辦法吧。我知道你們可能不相信,但是有些事情,本來就解釋不清楚的。醫院我們也送,也去上上墳。副校下葬的地方,你們知道吧。”


    男人終於答話了:“我知道,昨天我去送了。一會到醫院,先安排住院,然後我去上墳。副校的墳就在縣城附近的一個荒坡上。就是,去了醫院,我們沒有車子,這個時候,也不知道縣城還能不能……”


    “沒事,我們等你們一會吧。”我說著,江黎辰馬上斜著眼睛看過來,我趕緊對他笑。他也沒有拒絕。


    雖然以前是被他說過,不準把麻煩事帶過來。但是這次畢竟是同事,總不能見死不救吧。


    去到縣城的醫院裏,這剛出大年的,醫院人少,很快就安排好孩子住院了。護士去配藥的時候,孩子的媽媽就剪了孩子的一撮頭發,又跟護士借了指甲剪,剪了指甲。真正困難的是,孩子的牙齒誰拔。


    最後還是他爸爸下手,拔了一顆尖牙。這些東西都準備好了,一時間也找不到什麽東西來包著。他媽把脖子上的圍巾遞給了我們。


    半個小時後,我們三個人就帶著這些東西從醫院離開,朝著荒坡去了。


    孩子爸爸到這時候,才跟我說了道歉的話,說是孩子生病,自己太著急了。江黎辰說:“其實就算不這麽做,你們孩子也死不了。就是有可能會發燒燒成傻子。”


    去到荒坡,沒有了路燈的照射,四周都是黑得伸手不見五指的。江黎辰的車子上有著一把手電筒。這種東西住在山村裏的人,都會準備的。


    他不需要手電筒,我就自己打著,孩子爸爸抱著那東西,一起朝著路邊不遠處的新墳走去。


    因為緊張害怕,我的手電筒總是照著腳下。沒一會,我就發現了一個不得了的情況了。江黎辰走在最前麵,他的腳邊,那些原來伸出來的草和藤蔓,都像是被風吹了一樣,晃一下就讓路了。


    果然是花妖+老屍的體質。孩子的爸爸抱著東西應該也很緊張,根本就沒有注意這個現象。我看看我的腳下,還時不時的踩著刺藤呢,也幸虧是東西,穿著短靴厚牛仔褲,要不腳早就劃破了。


    同是花妖,怎麽那些植物就給江黎辰讓路,不給我讓路呢?我估計,我是級別不足。他是白金級的花妖,我是青銅級的吧。


    新墳前,還有著的很多香梗的痕跡。孩子的爸爸跪在墳前,說對不起副校的話,說孩子不懂事,讓副校放過孩子。他還撿了附近的一些幹樹枝來,點了火,燒了孩子的頭發指甲和牙齒。


    之前他不是說不相信嗎?怎麽現在說得那麽好了。我們是等到火都滅了才離開這個荒坡的。隱約中,我好像能聽到這荒坡上有人在說話,說話的聲音就像是從風聲吹過來的。不真切。我心裏更傾向於那是鬼在說話呢。十幾分鍾的時間裏,愣是沒敢抬頭看向四周。就怕看到什麽不得了的東西。


    我們把孩子爸爸送迴到醫院門口,就直接迴山村裏了。第二天去到學校上班,我的桌麵上放著一個黑色的塑料口袋。我問:“誰的東西放我這了。”我拉開口袋一看,裏麵是一大把香燭,和一大把的紙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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