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著話,動作有點僵硬地剝著香蕉皮,吃了一口,在嘴裏砸吧砸吧的,才又看看手中的香蕉,說道:“你這個香蕉,放了有半年了吧。一點味道沒有。”


    我笑著:“你家祖宗會保佑你的,會讓那女鬼不去扯你頭發的。”我看看身旁的江黎辰。


    他說道:“你迴去之後,去打聽一下那個女人家裏的情況,她的親人之類的。看看她在死之前有什麽不放心,不樂意的地方,就是想辦法找到她恨你的原因。化解了她心裏的怨恨,她自然就不會再針對你。”


    花襯衫點著頭,又看看手中的香蕉,還是直接丟到了垃圾桶裏。他那皺著的眉頭,我還真想笑他幾聲呢。


    花襯衫要迴去了,我跟著送他出門,在他要上車的時候,拍拍他的肩膀,說道:“喂!”然後迴頭看看,江黎辰並沒有出來,就低聲問著,“你知道你們家那個爺爺,為什麽要我嫁給他嗎?”其實我這麽問,也不太妥。花襯衫是我見過的,他們江家裏輩分最小的。而且村裏人都知道江黎辰是江家的人,不管他是誰,反正就是江家的人。這一點,花襯衫卻不知道。也就是說,這裏麵的事情,有些是他根本碰觸不到的。


    花襯衫還是抓抓頭頂的頭發,有種強迫性的動作,說道:“聽我媽說,就是我奶奶突然做了個夢,說是我小爺爺托夢給她,讓她無論如何,也要在八月十五,讓你拿著寫著血字的白燈籠,去他墳前跟他磕頭成親。就這樣。奶奶迷信,就真這麽做了。不過我看你也挺適應的啊。這才幾天呢,就占著我們家老房子,還養小白臉了。你可是我的小奶奶!”


    “你能不叫我奶奶嗎?”


    “那你能不叫我花襯衫嗎?好土。我叫江毅東!”


    “那好,我以後叫你江毅東,你叫我銀湘婷吧。”


    他點頭,上了車子,在車子上,又探出頭來,指指屋子裏,說道:“那個人是誰?你和他都能看到……那種東西?”


    “走吧,以後別來了。”我沒有迴答他的問題,就朝著屋裏走去。


    直到外麵的車子離開了,我才扯著江黎辰到了院子門口,學著他上次那個讓地麵發藍光的動作說道:“再來一個?”


    他不解的看著我。我說道:“就是你上次的那個,什麽陰氣的那個?要不,那個女鬼跟著你孫子,到這裏來害我怎麽辦?再來一次吧。那個是不是動畫片裏的結界!”


    他理都不理我,轉身往裏走,我卻扯住了他的衣角,拉著他的衣服,說道:“喂,真不理我啊?我要是被那女鬼給摳了眼睛,你讓你家孫子養我一輩子呢?”


    “我在這裏,那些東西,不敢靠近。要不你以為財神廟裏的那個,怎麽不跑來找你了?”


    我明白了,他自己就是這個房子的結界。我鬆了手,對他傻傻的笑了笑。


    周一上課了。這所山村的小學,在我還沒有來到這裏之前,就連周一的升旗儀式都不會有。還是我來了之後,強烈要求之下,才在那豎起了一根長長的大竹子,做旗杆,開始升旗的。


    學校裏,高年級的那些男生,還是會時不時對我說些不幹淨的話。有一次,我穿著白色的裙子,配著矮跟的涼鞋。我們一年級的小朋友看到我說:“老師,你真漂亮,就像電視上的明星一樣。”


    我笑著說:“謝謝。”我當然不可能真的像明星一樣漂亮,隻是他們在山村裏,年輕的少女,上初中就會出去鄉裏讀書。讀完初中就兩條路,一條出去打工,一條直接嫁人。那種年輕漂亮的女人,也不會甘心嫁在這裏,常年住在這裏的。嫁過來的,基本上都是年紀比較大,家裏同樣很窮的人家的女兒,嫁過來,唯一的一身好衣服就是結婚那天穿的。


    還有一種就是被拐賣來的媳婦。我也就是聽廖老師跟我說過幾次。說村裏有三四戶人家的媳婦是買來的。一買來就是關著,餓著,然後強了,懷孕了,就屈服了。但是經曆過這麽一場,等真正生了孩子出來見人的時候,那女人也漂亮不起來了。


    這樣看來,我還真的成了村裏最漂亮的女人了。


    五六年級的男生看到我的鞋子,總會在我身後低聲說:“摔了摔了,摔了!”


    那隻是一雙矮跟的涼鞋啊!我也沒打算在這裏就穿著打扮得跟村裏的女人一樣。我就是來當老師,帶著孩子們認識外麵世界,讓他們多一條走出去的路的。那我要做的第一步,就是讓他們向往外麵的世界。


    那個星期,江黎辰經常會來接我。隻要太陽不大,他都會在學校裏打會籃球,再跟我一起迴去。有時候,我也會跟他一起打球。


    一個星期裏,我也聽到了很多消息,包括財神廟重建了。上大梁的日子定了,就在周五。


    我心裏還是擔心著被吊大梁的事情,周四下午正忐忑的時候,一輛寶馬開到了我們學校裏來。


    那車子我認識,是花襯衫的。不,要說是江毅東的。江毅東從車子上下來,這迴不穿著花襯衫了,就穿著一身灰色的t恤。


    那時候,我正帶著孩子們在操場上學做操呢,他走過來,抓著我的手,就往車子那邊帶著。“跟我走。”


    “我,我還上課呢。”


    “請假!要不別幹了!什麽狗屁老師,一個月給你發多少錢?”


    我心裏還吐槽呢,我是早就不想幹了。不是你們家的人強烈要求我這個媳婦當老師的嗎?一想著,明天財神廟就要上大梁了,我有被吊大梁的危險。現在有人來接我,還是用這麽暴力的方式,不正是我最期望的離開方式嗎?“你等等,我包。我洗手。”


    我甩開他,去辦公室,用一個小指頭挑著包,還沒洗手呢,就被江毅東塞車子裏,開車走人了。


    在車子上,我問他到底什麽事這麽急。他抿著唇,什麽也沒有說。


    上星期的塌方,這個時候終於被疏通了。車子到達市區的時候,也隻是下午三四點。江毅東帶著我去了一條小巷子裏。車子都開不進去,隻能停在路邊。他帶著我往裏走,邊說:“那個女人的媽媽我找到了,就住在這裏。我去問了,她媽說,她死的時候,沒什麽遺憾。她媽也說不關我的事,她女兒就是病死的。我真不知道我做錯了什麽,讓她怎麽纏著我。”


    “你是讓我來幫你看看原因的?”


    “你也是女人啊!你從女人的角度幫我看看。為了這件事,我都一個星期沒找女朋友了。就那女人,買雞蛋餅的那個。”


    我瞪了江毅東一眼,道:“你不是一個星期沒找女朋友,你是一個星期沒約炮!”我走向了那小攤。


    小攤上的老板是一個五十多歲的女人,頭發花白,帶著帽子,一雙手粗粗大大,在守著生意冷清的小攤。這裏的地理位置並不太好。估計也就賣個早餐還差不多。這個點,生意肯定不好。


    我上前,笑道:“阿姨,給我兩個雞蛋餅。有水嗎?我洗洗手。”


    阿姨笑著給我打包,並讓我在一旁的水桶裏洗洗手。“六塊錢。”她遞了過來,一說話,就咳嗽,趕緊別開臉,還對我說對不起。


    我給了錢,接過餅,迴到了江毅東身旁。


    江毅東皺著眉,就說道:“你怎麽就迴來了?問道她女兒死的時候,怨恨啊,不安啊什麽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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