湯舍從未打過女人,他向女人鞠躬,因此修得圓滿。至少,沒把命丟在圖尼埃法爾。


    他像多年前一樣,歸返蘋果花嶼,直奔尤裏西斯街,站在那幢美麗花園依舊的雙層樓房前。


    一個男孩蹲在花圃裏,抱出躲藏的兔子。男孩站起身,看見湯舍。


    “你是誰?”莫晴空走向白柵門,抬起臉龐,畏光地眯細雙眸看湯舍。


    湯舍往前一步,幫小家夥擋光。這就是當年那個孩子嗎?原來他離開了那麽久,小家夥那時還隻是顆躲在媽媽肚子裏的球。


    “請問你找誰?我媽媽在烤檸檬罌粟籽鹹派,她沒空,你有什麽事跟我說也一樣。”小家夥說話的樣態讓他感到一種莫名熟悉,明明是第一次見麵。


    大掌摸摸小家夥的頭,湯舍問:“小朋友,你叫什麽名字?”


    “莫晴空。”沒有猶豫,報上姓名,皺皺額,清俊小臉有些惱。“是不是不好?別人聽了我的名字,都說我是灰色,可是我爸爸姓藍喔!”說是灰色,表情一下又亮出得意光彩。


    湯舍雙眸也閃了一下。“你爸爸姓藍?”


    小家夥沒給湯舍任何多疑時間,直接說:“是啊,我奶奶姓藍,我爸爸當然也姓藍,就像媽媽姓莫,我姓莫一樣,可是我想跟爸爸一樣姓藍,這樣我就是藍晴空,很棒吧!”小家夥自己以為聰明地笑了起來,抱著胸前的兔子繞圈圈。


    湯舍也笑了。“晴空,你是不是有個姐姐姓湯--”


    “有啊。”小家夥說:“姐姐不在喔,她都住在學校,要住好久……”


    “姐姐的湯,是誰的湯?”湯舍伸手打開白柵門,進到花園裏。


    “姐姐的湯是爺爺的湯啊。”小家夥瞪住湯舍,像在怪他這麽簡單的問題都不懂。


    “你見過你爸爸嗎?”湯舍蹲下身,定定看著小家夥。


    莫晴空停住轉動的身子,也定定看著湯舍。“我聽過爸爸講的城堡故事--”


    “是嗎?”湯舍沒讓小家夥往下講,大掌摸著他的臉,摸他的眼睛和鼻子。


    “你像媽媽,還是像爸爸?”那一夜不是夢,這是加汀島的禮物--晴空!


    “媽媽說我像爸爸,奶奶也說我像爸爸,連姐姐都說我像爸爸。”小家夥抱高兔子,幾乎兜在湯舍臉上。“我和爸爸一樣養兔子,我的兔子叫歸,爸爸的兔子也叫瑰,媽媽說玫瑰的瑰,我的不是,我的是歸返的歸,就是迴家的意思,雖然媽媽和爸爸離婚,媽媽說她永遠不會再婚,要永遠領爸爸付的贍養費,可是我還是希望爸爸迴來--”


    “晴空!”一個喊聲阻斷小家夥的尾音。“進來洗手,派烤好了--”


    他聞到香味了,看見女人優美的身影走出屋門,停在門廳。


    小家夥迴身,一麵快步走,一麵丟下話。“我不能跟你聊了,我媽媽在叫我,我舅公說有我爸爸的消息,爸爸也許今天會迴來,我希望能見到他--”


    “你已經見到了。”湯舍嗓音柔沉,唇邊笑意停留不去,目光深定不移地看著那奔向門廳、投入母親懷抱的小家夥,喃喃低語--“小朋友,你有沒有聽過龜兔賽跑的故事,我的歸不是玫瑰的瑰,它原本是烏龜的龜,這樣,它就不會是那隻輸掉的兔子,但我更喜歡歸返的歸,這樣,它才知道歸向終點--”


    我的終點,就是我永遠難舍得欲望,我的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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