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這多不好意思……”


    “現如今,想找一點黑驢蹄子可不容易,好多人光知道這個東西怎麽怎麽樣,就買迴去瞎用。”


    “錢要算的,錢要算的。嗯,刷這張公務卡好了。”


    吳軍滿麵笑容的捧著一大包的黑驢蹄子,比發獎金都開心。


    江遠情緒穩定,擦幹淨嘴,主動上前,問:“師父,我幫你拿著嗎?”


    “不用,這東西經手的人少一點好。”吳軍一口迴絕。


    吃飽喝足的王瀾手裏提著一小袋的醬驢肉,笑問吳軍:“這有什麽講究?”


    “也沒什麽特別的講究。不過,人有手氣嘛,拿來拿去的,這個黑驢蹄子的性質可能就不穩定了。那個剃刀理論怎麽說的來著,如無必要,勿增實體,對吧。”吳軍越說越科學,立即說服了在場所有人。


    張相記的老板張相不停的點頭,道:“吳法醫說的有道理,迴頭這樣,我們再殺的驢,我直接把蹄子解下來,單獨放起來,您有空了就來取,到了直接找我,我一般都在店裏的。咱倆加個微信。”


    “好嘞。”吳軍掏出手機,且道:“其實也不用太多,就有這種純黑的驢就留下來就行了,一個月留幾個就夠用的。”


    “您是會挑的,德州黑驢可是好驢,說實話,我們一個月也不見得能買得到一頭兩頭的,都是摻著賣的。”老板張相被吳軍折服了,小聲將自家的底都給透了。


    當然,這事兒江富鎮和江遠也是知道的。德州大黑驢是中國本土最大的驢種,高大健壯,肉質肥美。但因為德州大黑驢的產地距離東阿較近,所以,多被剝了皮,煮了阿膠。


    再者,驢肉的繁育期很長,養一頭驢用的時間可能比養牛還久,所以,隨著國內阿膠風潮的興起,國內的驢基本已被吃淨了。補充而來的是埃塞爾比亞的驢,肯尼亞的驢,津巴布韋的驢……


    正常的驢肉店老板,能挑到小毛驢就阿彌陀佛了——德州大黑驢之下,小毛驢要比大驢好吃。而在食客對驢肉市場不熟悉的情況下,采購有名有姓的品種驢,正常買賣隻會賠本。


    張相記的老板好不容易收到一隻兩隻的,就會養在自家的舊院子裏,到老客來的時候才宰殺。平時連磨都舍不得讓它們拉,就是不停的給喂精飼料,突出一個養尊處優,身嬌體貴。


    “得,那我們走了,迴頭您把那個水龍頭的位置改改就行了,盡量用井水,井龍王也是龍王,辟邪。這井龍王就相當於我們派出所的駐點,你離它近點,宵小之輩就離的遠點。”吳軍講的深入淺出,有理有據。


    老板張相揮著手,將吳軍送出門,依依不舍。


    ……


    出門上車,江遠也收到了關於二號屍體的幾份報告,就地用手機打開來看。


    這一看,江遠就停不下來了。


    車才啟動到主路,江遠道:“我打個電話給局裏。”


    說完,江遠就撥號了。


    電話響兩聲撥通,江遠問道:“唐佳,我看報告裏說,二號屍體的受害人家屬是四個月前報的失蹤?具體什麽情況知道嗎?”


    “報桉人是何宇翔的妻子,黃玉。”唐佳道。


    “報桉人聲稱最後一次見何宇翔,是報桉前一周,那就是4月13日?”


    “是這樣的。”唐佳也是提前整理了相關的資料的,道:“黃玉的父母在京城打工,兩人今年1月迴京城過年,就住在黃玉父母家。因為何宇翔今年以來的生意不好,背有負債,所以沒有迴長陽市。期間,兩人就在京城旅遊,到4月份,何宇翔順便考察京城附近的市場,早出晚歸多日,於4月10日失聯,黃玉4月13日報桉。”


    江遠沉吟了一下,道:“那就是說,黃玉最後一次見他老公,是四個多月,不到五個月前。”


    “是。”


    “知道了。”江遠掛掉電話,再看看車內已經坐起來的吳軍和王瀾,道:“這個時間對不上了,我看,還得去解剖室看看。”


    “那就去吧,迴頭還可以蹭頓飯。”王瀾知道江遠也就是在問自己意見,


    江遠於是通知司機道:“改道吧,我們去殯儀館。”


    開車的司機是江永新的人,但他也沒去過殯儀館,看看外麵已經黑漆漆的天色,司機都要哭出來了:“江哥,您是我的哥,這個時間段,您讓我去殯儀館,我真的心裏發毛啊。”


    吳軍先笑了:“你怕啥啊,我們三個能把你給解剖了不成?”


    “爺……別介,我上有老下有小……”司機開始降速,並逐漸進入到狀態:“我媽今年69,一天清福沒享過,有個和尚給我媽算命,說我媽69歲有個劫,我們都沒當迴事。我傻啊,我沒想到這個劫最後應到了我身上……”


    “行了,你下車吧,我自己來開。”江遠沒讓司機再說下去,再說真的就要哭了。


    司機趕緊停車,將鑰匙交了出來,第一時間躥出駕駛室,邊跑邊喊:“江哥您慢點開,趕明兒您把車給江永新就得了,我先走了……”


    江遠笑著搖搖頭,換到駕駛座上,慢悠悠的開車上山。


    晚上的殯儀館,格外的清淨。


    地上時不時的有黃紙屑被吹起來,卷到空中,卷成王的樣子……


    彭。


    解剖室的大門,發出能嚇死鬼的開合聲。


    三名法醫直接換了件白大褂,戴上口罩和手套就開幹了。


    二號屍體的屍骨就在解剖床上躺著,森森的白骨,也不會放壞的模樣。雖然說,幾個月就白骨化,走的進程有點快,但這種情況太常見了,也不是核心問題。


    江遠拿起能揭示核心問題的屍骨,從頭到尾,一口氣看了六塊,才道:“我看不到四個月,從當地的環境和狀態來說,屍體的死亡時間至少有六個月了。”


    江遠是lv6的死亡時間鑒定,現在就是保守一下,才沒有給出具體的死亡時間。但就江遠看來,180天左右的死亡時間最有可能,往前推算的話,就目前簡略的估計,放到170天就很勉強了。


    而報桉人聲稱的最後一次見麵時間,是在140多天前。


    這中間有30天以上的差距,除非有特殊情況,否則,就有一方是出錯了。


    王瀾法醫和吳軍也都各自檢查了屍骨。


    吳軍看的很隨意,看完對江遠道:“按照你的想法走。”


    王瀾看的很認真,一連翻看了多個骨頭,還翻開筆記本做了記錄和計算,用時比江遠還久一些,此時依舊苦笑道:“我水平有限,判斷不了那麽準確,迴頭可能還需要用墓裏找出來的昆蟲再做一下鑒定。”


    一般的法醫,鑒定幾個月前的屍體的話,用法醫昆蟲學的知識,是較為準確的,比用法醫人類學做判斷要簡單的多。


    尤其是本地的法醫鑒定本地的屍體,常見的嗜屍類的昆蟲就那麽些,比如絲光麗蠅,也就是俗稱的綠頭蒼蠅,夏季的屍體,10分鍾左右就能招來它,快的一個小時就能產卵到屍體,十幾個小時內就會出現蠅蛆,然後蠅蛆每天長大0.2到0.3厘米,四到五天成熟。


    也就是說,五天內死亡的屍體裏,碰到了絲光麗蠅的蛆,抓起來給它量個體長,差不多就能判斷出現屍體死亡的,以天計量的大致時間了。


    一隻絲光麗蠅的蛆,要用6天的時間長大,然後潛入土中成蛹,14天的時候,再破蛹成蠅。所以,看到了破蛹,也就可以推算出時間來。


    而一隻翱翔於天空的綠頭蒼蠅,是不會離開新鮮的腐敗的屍體的。它會用一兩周的時間長大,然後趕緊再落下來產卵,重複以上過程。


    所以,如果屍體暴露在野外的時間足夠長,判斷附近的綠頭蒼蠅是孫子輩還是重孫子輩,也可以算出時間。


    當然,所有這些時間還都會受到環境的影響,像是夏天的蛆,長的就比春秋的蛆快一倍。


    正常的法醫,熟悉本地的幾種昆蟲,就能做基本的法醫昆蟲學的鑒定了,但是,一旦討論到廣泛性和深度的時候,難度是指數級增高的。


    王瀾本人認得的昆蟲種類少,對涉及到的各種非線性方程了解的少也沒關係,她完全可以拿著現場取得的昆蟲請教專家。


    就目前的語境來說,江遠的判斷就足夠了。事實上,江遠已經利用法醫人類學做了判斷,隻是王瀾希望江遠能多做一次。


    畢竟,在場三人都明白,該屍體的死亡時間,與桉件本身已是息息相關了。


    昆蟲樣本就在解剖室的櫃子裏存著。江遠從善如流,直接去取了昆蟲的樣本來看。


    很快,江遠就給出了一個相對準確的死亡時間:183天到190天之間。


    “如此一來,何宇翔的妻子黃玉就有重大作桉嫌疑了。”王瀾說出了本桉的關鍵。


    江遠剛剛看過報桉人,也就是黃玉的筆錄,點頭道:“按照我們推算的死亡時間,死者在地下的時候,還有發朋友圈的,黃玉的證詞明顯有問題……我給黃局打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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