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如果檢舉揭發同案犯,能不能算做重大立功?”王克典再開口,第一句話就令人吃驚。


    孟成標也是不由的臉色一變,接著流暢的換成了笑聲:“你還挺懂的?重大立功的標準可高了。”


    “我在裏麵的時候,有人重大立功了,減刑了好幾年,是這樣吧。”王克典追問。


    孟成標笑了兩聲,道:“你得檢舉揭發無期或以上的犯罪,才有可能認定重大立功。”


    他這個話,說的就不是特別完全,但作為負責審訊的警察,孟成標確實沒有責任說的完整,並使之理解。


    畢竟,這又不是上課,你聽得懂聽不懂的,難道還要考試證明嗎?


    王克典稍稍有些猶豫。他讀書少,但他知道,有些警察確實是會騙人的。


    孟成標看著王克典的表情,心下不禁有了一個猜測,遂道:“我可以幫伱往上報,要是確實是能夠偵破案件的重大線索的話,認定為重大立功的概率是比較高的。而且,咱們老實說,這個案子,你要是把自己摘不出來,這輩子也就擱裏麵了。”


    王克典這次思考的時間就短了,很快道:“11月2號,我確實被人喊去開鎖了。”


    “然後呢?”


    “然後……我就給開了唄。”王克典說著歎了口氣,道:“迴去以後,看電視,我看到那個倉庫給燒了,聽說還發現了屍體。我心想壞了……”


    “哪個倉庫?”


    “科四路8178。”王克典顯然記得相當清楚。


    “你繼續說。”


    “然後……我正想著該怎麽辦的時候,有人往我院子裏丟了一包錢,10萬塊,還有一張火車票,往昆明的,我一想,就收拾東西走了。”


    王克典這個迴答,讓孟成標沉默了下來。


    這跟他預設的路線,是完全不一樣的。


    剛開始,孟成標設想的,或者說,專案組內部設想的都是一名案犯,開鎖殺人縱火一肩挑,就跟江遠一樣屬於單人完成任務的類型。


    後麵,王克典說要立功,孟成標就想到他有同夥了。但是,孟成標想的依舊是傳統式的同夥,一個主殺人放火,一個主開鎖兼職瞭望和開車之類的。


    孟成標是萬萬沒想到,王克典能將自己撇的這麽清。偏偏他編的還挺有點邏輯和道理的。


    得到了這個答案,孟成標再看王克典,反而覺得他不像是個殺人放火的兇徒。


    以孟成標二十多年刑警的經驗看,王克典的動作氣質,都符合一名中年小賊的模樣,說他是老賊都屬於誇讚了。


    “誰讓你開鎖的?”孟成標有一肚子的問題和懷疑,但他並不去考究這些,他就追著問兇手是誰,這是審訊最主要的目的,哪怕王克典是編故事,他也要先看故事的結局,再迴頭斟酌故事的真假。


    “張項。認識的叫他張大腦袋,我們當年管他叫張哥。”王克典道。


    旁邊的警員問:“張項是哪兩個字?”


    王克典道:“張開的張,項目的項。”


    “張項是他的真名?”孟成標同樣要追問姓名的問題,因為這很可能就是整場最重要的答案。


    王克典答了“是”。


    “他是做什麽的?”


    “他是建元製藥的停車場保安。”王克典道。


    “一個保安,怎麽會跟你們混到一起,還稱兄道弟的?”


    “他以前也是混道上的。”王克典說開了,敞開道:“建元製藥的停車場保安,和普通保安不一樣,他們有好幾個小停車場,收現金,掃碼收費的碼,也是保安隊自己的。”


    孟成標皺眉:“建元製藥那麽大的企業,沒有發現嗎?”


    “裝不知道唄。他們這隊保安就是給建元幹髒活的,每個月除了正常的工資,就是分停車場的停車費,收多少,都是他們那一小隊人分,建元公司都不管。張哥,就張項以前給我說,他好的時候,一個月能分兩三萬。”


    孟成標本來想問是什麽髒活,轉念一想,還是先別給自己找事了。於是,他又將話題拽了迴來,道:“張項讓你開鎖,你就開鎖?你也沒有跟著進去?”


    “他當時說,自己配好的鑰匙不能用,還在鎖孔裏倒弄了兩下。”王克典搖搖頭,胖臉上的肉甩動著,道:“我當時其實問了一句,我說怎麽不敲門,我這開鎖沒什麽問題吧……他說有點糾紛,讓我別多管閑事。我就……哎……”


    “話說完,做筆錄呢。”孟成標指指旁邊。


    王克典:“我就把門給打開了唄。我當時弄的還挺慢,得十分鍾了,裏麵也一點聲音都沒有,等門開了,張哥讓我迴去,我就迴去了。”


    “火車票,你留著嗎?”孟成標語氣平淡的再問出一個核心問題。


    如果王克典說的是真話,那他一定會留著當天的火車票。這是非常重要的物證。


    時至今日,這張火車票更有相當的證明力。


    因為,如果王克典當日真的擁有了那天的火車票,作為一名接受過兩次人民民主專政打擊的小賊兒,他的第一選擇和正確選擇都是直接跑路。


    但是,如果票是自己買的,王克典更可能的做法是丟棄火車票。因為那張票,證明了他是事發後,離開的長陽市,有作案的嫌疑。


    但是的但是,如果票是別人送來的,那王克典為了證明這件事,也是為了證明自己的清白,他就應該留著票,以證明這個故事。而這個故事,是不適合從8年前就開始編造的。


    王克典自己,或許都沒有太想清楚這裏麵的邏輯關係,但他毫不猶豫的道:“票在我手裏,我藏起來了。在我一件舊衣服的口袋裏。”


    孟成標的表情一下子就嚴肅起來了。


    王克典連自己開鎖的工具都沒藏,卻把火車票很有心機的藏在了一個很恰當的地方。


    舊衣服的口袋裏有舊火車票,簡直再合適不過了,既不容易丟,也不容易惹人懷疑。


    孟成標不覺得王克典是編的,要是編的,那就太複雜了。而且,他供出了物證,供出了人證,都是可以查的。


    江遠積案專班的辦公室內,江遠也是表情逐漸嚴肅。


    “這麽看來,張項是有重大嫌疑的。”江遠漸漸的也是習慣了指揮的角色,他先是打了電話給餘溫書,報告了案情,再分別點了幾個人的名字,讓他們各自去調查詢問。


    餘溫書很快跑了過來,麵帶喜色。


    從他的角度來看,一個命案積案進展到目前這一步,已經是極令人振奮的了。


    如果是以前,他已經要開始考慮如何表揚江遠,才顯得沒有那麽重複。


    當然了,現在也是要表揚的,但可以稍稍延後一點。因為江遠現在已經是積案專班的負責人了,理論上說,他得把案子破了,才算是徹底完成了任務。不像是以前,固定了證據,完成了證據的追索,就算是完成了任務。


    不過,這也使得江遠的價值再次提升。一名刑警,如果能夠走通一例命案積案的偵破,那在刑警隊裏,就是真正的老警官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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