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春深時節,鳳凰莊中的杏花已經謝了一地,往日樹下練劍的少年,站在了潛龍閣之中。


    他已經無數次來到潛龍閣了,這裏的建築裝飾都已經深深印在了他的腦中,其中最為深刻的便是進門便能望見的靈牌和香爐。


    靈牌有兩個一大一小,一前一後,略靠後的是一塊較大的那塊,上麵寫著:先王合隆太祖熙皇帝之位,一個略大的香爐侍奉著。旁邊靠前的那塊較小的靈牌,上麵寫著:先父左丞相餘丘樊之位。


    這兩個都是一代雄豪,且都是“餘麟之亂”之中失去了性命,任你是一代君王也好,三朝老臣也罷,身在這權潮之中,終究無一幸免。


    古今中外哪有一個精於權謀之人能全身而退?


    說來也覺得可笑,這兩人身前是君臣,有尊卑之別,生後連令牌仍是不能同等規模,並排而立,這便是權潮之中最為核心的東西——不得平等。


    歐陽餘飛拿起了旁邊桌上的香,點燃了跪著,先插到大香爐之中,接著又燃了一支插到了小香爐之中。


    歐陽洛在他的身後的矮桌之上擦刀,很是細致認真。


    “今晚,就在莊內,拿下盜聖,留活口。”歐陽洛冷冷地說著,實在給歐陽餘飛下命令。


    “是。”歐陽餘飛也是冷冷地迴了一句。


    晚上,靜謐的夜,輕柔的風拂過天地之間。鳳凰莊中,護院在列隊巡邏,歐陽餘飛握著劍,站在了屋簷之上,他認真地感受著周圍的聲響。


    忽而,隻見莊裏東邊處傳來聲響,歐陽餘飛趕緊過去查看,卻見到一個穿著錦衣服飾的侍衛,拿著一根判官筆與莊內的護院打了起來,而且,紛紛不敵這個侍衛。


    這個侍衛便是墨羽。


    歐陽餘飛見此,握劍飛身而下,落在了侍衛的身前,簡單詢問了幾句,卻不料這侍衛脾氣如此的暴躁,拿著筆朝著歐陽餘飛戳了過來,兩人就這樣交了手。


    正打著,簷頭處傳來聲音,盜聖封不休拿著雞腿,正看戲呢!接著暗處又有一人躥了出來,追逐封不休而去,這人便是前來追查玉如意的白軒。


    歐陽餘飛見到了盜聖出現了,趕緊便不與墨羽糾纏,隨即也跟了過去。


    白軒,歐陽餘飛,墨羽,這三人都是奔著盜聖封不休而去。


    白軒和封不休都是以輕功見長的高手,兩人率先離去,等到歐陽餘飛趕到之時,封不休已經被白軒打傷了,他想趁此機會擒住封不休。


    卻不曾想,就在這時,封一閣領著玄機處的侍衛已經將這裏團團圍住。然後,封一閣以盜竊將軍府玉如意一案,將其正大光明地抓走了。


    歐陽餘飛心裏極為不快,但是,麵對玄機處眾多人馬,自己人單力薄,還要潛伏自己的身份,不能與他正麵相拚。但是,他心裏對於封一閣以及玄機處,耿耿於懷,原因自然是因為他們都屬於麟複臻的勢力,自然便是自己仇人。


    他收起自己的含光劍,然後滿臉怨恨地離開。迴到鳳凰莊之後,歐陽餘飛便向歐陽洛複命,任務並未完成,所換來的結果便是自傷胳膊,作為代價。


    歐陽餘飛並沒有眨一下眼,多年以來,他已然習慣了這樣,失敗了便有代價,隻有這樣,自己才會為了成功奮不顧身,拚死一搏。


    這一次的傷,依然是玉羅嬋給她包紮照顧的,歐陽餘飛望著她時,那溫柔明媚的樣子,讓他寒冷悲傷的心漸漸有了溫度,讓他從悲慘的過去之中找到了一絲對於未來的希望。


    他不自覺地朝著玉羅嬋湊了過去,那一刻,似乎掩飾不了這些年對於玉羅嬋的喜愛,他眼神之中居然變得有點溫柔和暖意。


    玉羅嬋一抬眼,見到歐陽餘飛,被嚇得退了幾步,然後低著頭說。


    “少莊主,包紮好了……”然後急忙收拾其他的東西,避免與歐陽餘飛的眼神交互,也忽視了他傾斜出來的愛意。


    “嬋兒,你會怕嗎?”歐陽餘飛忽然問了一句這樣的話。


    “如今比從前幸運,並不覺得害怕。”玉羅嬋聽到這樣的話,忽然頓了一下,她想起了小時候乞討的時候,那般的可憐與酸楚,每天都餓著肚子,看著身邊的人一個個的都在等死,那種感覺,就似死神藏在附近,不知何時便與其碰麵,然後匆忙地結束自己的一生。


    如今,豐衣足食,能活下去,姐妹二人平安無事,而且有對於明天的希冀,對玉羅嬋來說已經是莫大的幸福了。


    歐陽餘飛聽著這樣的話,自己的迴答卻並不一樣。他之前活著的信念便是要複仇,無所畏懼,而今,他的心上似乎住進來一個人,打掃了荒蕪空虛的心房,讓他變得更溫暖,卻也變得更怕,他害怕所謀劃的一切會將玉羅嬋陷入深淵。


    一旦有了心裏的那個人,你不確定的未來,便讓你既渴望又害怕,無論你之前是多麽冷酷無敵,也會生出這樣一個弱點出來。


    歐陽餘飛在某種情況下與白軒的命運極為相似,都是身負血海深仇,甚至連仇人都很一致,隻是從小到大的經曆,以及所遇到的人,讓他們的性格發生了截然不同的變化。


    ……


    歐陽餘飛受不了失敗,尤其是練成了“挑花落影”的劍招之後,任務的連連成功,讓他心更傲更狠,他想要一切都能成功,等成功複仇之後,便能重新的將心裏的那個人擺在第一位,用生命去保護她。


    所以,被封一閣接管了盜聖之後,他心有不甘,於是,他又拿著手中的含光劍,穿上夜行服,決定闖玄機處的地牢,盡管自己,已經受了傷。


    進到地牢之中,歐陽餘飛見到了守衛都被毒暈了,剛想找盜聖,卻不曾想迎麵便撞上了他。


    封不休心裏是絕望的,自己頂著盜聖的名號,被人安上盜取玉如意的莫須有罪名,然後就被三路人來迴追蹤,關鍵是還遇到了一個性子倔強的主,就在地牢之中,負傷與歐陽餘飛大戰了一番。


    打,當然是當不過的,裝,還是要裝一下,封不休自然是找準機會就逃跑。而歐陽餘飛卻不隻是發泄一番,他心裏那種決絕孤往,是不會因為誰而發生改變的。


    好在封不休的輕功一絕,才逃過一劫,卻也不免在心裏留下了陰影。


    沒過多長時間,歐陽餘飛接到第二個棘手的任務,那便是截取玄機處送往宮中的玉如意,此一戰歐陽餘飛與封一閣交上了手,也正是這一戰的經曆,讓封一閣在閑情雅會之上,識別出了歐陽餘飛以及鳳凰莊的種種可疑。


    歐陽餘飛第四件任務就是參加閑情雅會,在其間,他獨占鼇頭,成為了閑情雅會的座上賓,表演劍術之時,以“自損八百傷敵一千”的打法,不惜受傷也要以手中之劍製服封一閣,不僅技驚四座,而且還受到了虞王的重視。


    在茶會之中,歐陽餘飛便順利地被虞王招為賢士,但是,他也知道歐陽餘飛為人剛烈兇狠,不達目的不罷休,並不適合被自己安插進監國司,用於瓦解麟複臻的勢力。


    所以,歐陽餘飛就被任為禦前侍衛副統領,幫虞王處理宮外一些事情,執行那些棘手有危險的事。


    在而後,歐陽餘飛便被虞王派遣到蘇州,追蹤羅子山,奉命從其手中搶迴念昀的家人。兩位閑情雅會的出眾少年,在蘇州路上發生了一戰,歐陽餘飛使出了自己的絕招“挑花落影”,仍是未能戰勝羅子山的追風棋。雖然,以命相搏,讓羅子山致傷,卻也未能完成任務,但是,歐陽餘飛並不會這樣坦然接受失敗,他轉過身去往念家大宅,割下了念昀父親的頭顱,放入錦盒之中,帶著迴到了雲安城中。


    他迴城第一件事,便是進宮麵見虞王,然後將錦盒相獻,差點給虞王嚇趴下了,由此也可見歐陽餘飛處事風格極為狠辣,這都與他這些經曆密不可分。


    歐陽餘飛所做的第三件事,便是盜取秋寒琴。


    那時,玉羅姍時隔多年之後再見到歐陽餘飛,心裏別提有多歡喜。歐陽餘飛告訴玉羅姍,這次見麵的目標便是秋寒琴,玉羅姍隻顧著心裏的高興,什麽都答應著。本來,二人是準備一起離開,卻不料柳易涵已經趕來了,玉羅姍居然不惜自己受傷,也要將戲演下去。


    江湖至寶秋寒琴,就這樣被精心設計,一群被仇恨填滿了內心的人處心積慮地將其盜走。末了,還留下了一張誣陷盜聖封不休的字條,轉移視線一石二鳥。


    這很符合鳳凰莊的風格,之前,玉如意是如此的,秋寒琴亦是如此,隻是這樣栽贓嫁禍的手段,指著封不休一個人坑,確實是過於殘忍了。


    玉羅姍這個小姑娘,若是說她心狠,可是卻偏偏一生獨愛一人,愛得深沉,愛得著魔,應該說她唯愛癡狂,或者更為貼切一點。


    她心裏念著歐陽餘飛,幾年都不曾改變,即使自己的師兄對自己非常的愛護,卻絲毫不能改變她,但是,她見到柳易涵為了她頂下所有罪名,甚至變成啞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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