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娜端正的容顏不愉快地扭曲。伊麗絲不禁產生了時地不宜的感想:一個人長得太美,醜惡的表情也無法減損她美麗的容顏嗎?


    突如其來地,一個影子隨著建物崩塌聲彈飛了出來。


    那影子在地上反彈,滾動了一段距離。


    伊麗絲倒抽了口冷氣——雖然她不用唿吸。


    因為一時之間,她以為被打飛的是勞爾。然而並非如此,被打飛出來的是貝拉。


    那副站立不穩、傷痕累累的模樣,讓伊麗絲大為興奮。不用想也知道是誰讓她身受如此重傷,又是誰把她打飛到這麽遠來的。


    伊麗絲望向她飛來的方向,看見一位戰士站在那裏。


    鎧甲傷痕累累,一眼就能看出兩人之間展開過多麽激烈的死鬥。然而那個站姿屹立不搖,與趴在地上的貝拉相比之下,清楚說明了哪邊占壓倒性的優勢。


    伊麗絲置身於喜悅的狂潮,握緊了兩手。


    勞爾慢慢解除握劍架式,對站起來的貝拉說道:


    “我有點開心呢。該怎麽說呢……可以稱為真實感嗎?有種真的在戰鬥的感覺。原來如此,前衛都是這種感受啊……上次進行近身戰時我被逼到絕境,所以沒能嚐到這種感受……真像個戰鬥狂呢。好了,你也可以拿出以你這副模樣能使出的全力嘍。”


    叫交戰對手使出全力,根本是在譏諷對手。想到這裏,伊麗絲搖搖頭,也許這是勞爾的心願。


    勞爾實力那樣強大,想必沒有機會能使出全力吧。一定總是在使出全力之前就把敵人解決了,這樣的男人與能夠使出全力的對手對峙,會是多大的喜悅啊。


    “那真是太好了。”


    貝拉似乎把這番話當成了諷刺,行了深深一禮,也迴以酸溜溜的譏諷。


    看到那副模樣,伊麗絲覺得自己比貝拉了解勞爾,產生了優越感。


    “那麽我要使出真本事了。”


    “放馬過來吧,貝拉。”


    以這句話為導火線,兩人在正好中間的位置激烈衝突。


    那場攻防就像伊麗絲與勞爾初次相遇時的場景重新上演。超高速的連擊,被伸長的指甲彈開。能夠彈開勞爾手握的劍,可見那指甲的硬度也超乎常識。


    勞爾向後大幅跳開。異樣的跳躍力簡直有如“飛行”。然後他將劍往上一拋。就在唿唿旋轉的劍奪去目光的瞬間,視野角落的勞爾不知從何處拿出一把槍矛,向前刺出。


    勞爾將這把槍尖部分如火舌亂舞的深紅槍矛,往貝拉一扔。超高速投擲留下烙印般的紅色殘光,往貝拉飛去。


    “惡魔諸相·煉獄法衣。”


    槍矛命中對手,烈焰騰空,衝擊波如狂風大作。


    “嗚!”


    伊麗絲壓低姿勢拚命承受,讓自己不被狂暴的大氣奔流吹走。所幸她戴著麵具,即使在爆炸波中也能睜開眼睛。


    一看,彷佛連狂風都能斬斷勞爾的劍準確無比地掉落下來,勞爾一把抓住它,再次衝向貝拉。


    迎擊的貝拉全身纏繞火焰,腳下刺著勞爾扔來的槍矛。


    麵對勞爾高舉砍下的一擊,貝拉緊緊握住了刀身。霎時間,她的手開始冒煙,手指徐徐陷進勞爾的劍裏。


    “竟能融解這個等級的武器……你這力量,有經過強化吧。”


    最高級冒險者勞爾裝備的武器,肯定是以相當堅硬的金屬打造而成。


    然而貝拉卻發出了能融解此等武器的火焰。而近距離麵對這種高溫火焰,勞爾竟還能若無其事地與對方交談。


    “這兩人究竟有多強啊。”


    畏懼震撼了伊麗絲的心,她當然知道兩人很強,但仍然無法停止發抖。


    “正如您的洞察。我以特殊技能進行強化,提升了火焰係損傷。”


    突然噴發的火焰中混雜了黑色物質。


    “地獄之火嗎!”


    “是的,就算您對火焰有完全抗性,也無法全身而退喔。”


    勞爾第一次以撤退的意味後退,但貝拉當然不會放過他。


    這次換成貝拉拉近距離,對勞爾連番進行攻擊。若是人類早已慘死的飛速攻擊,被勞爾以利劍一一擋下。


    鎧甲在近身戰中漸漸燒紅,這時勞爾不知從何處拿出一把奇特武器,甩手一揮。


    “冰結炸裂!”


    四周溫度彷佛一口氣下降,極寒的凍氣奔流從武器中噴出。雖然那股凍氣連烈火都能凍結,但貝拉的地獄之火比烈火更熱。即使如此,熱度還是暫時得到了緩和。


    貝拉驚訝的聲音傳到了伊麗絲耳裏。


    “那是?剛才的槍矛也是,究竟是什麽武器?”


    “這是在我無法使用道具時,代替使用的屬性武器。這把能夠發動三次附加在武器上的高等級魔法……不過因為不能用特殊技能強化,所以對你這個等級的敵人來說效果不大。”


    兩人的對話令人無法置信。


    明明在進行生死之戰,卻輕鬆得像是在確認雙方能力。


    伊麗絲無意間想起以前葛瑞絲說過的話。她說作為戰士與對手交鋒,有時對手的想法會自然而然地傳達到自己的心中,甚至會覺得與對方像是長年好友。


    那時她隻覺得這人講話莫名其妙,但現在看來——


    “也許她講的有幾分道理呢。”


    在這一天當中,伊麗絲明白了很多道理。她強烈告訴自己,今後絕不會看輕任何一種知識。


    兩人狀似親密的氛圍讓伊麗絲有些吃味。


    身穿表麵似乎因熔解而失去光澤的鎧甲的男人,以及穿著被劍砍破的衣服的假麵女性惡魔。


    在超越人類的領域上演死鬥戲碼的兩人,看在伊麗絲的眼中甚至像是好友。


    “您真的很強。”


    “你也是啊,貝拉。”


    “這樣吧。我有個提議,您覺得呢?”


    勞爾沒說什麽,隻是抬拾下巴要她說下去。


    “我打算撤退了,不如勝負就到此為止,雙方各自收手如何?不,更正確的說法,應該是這次我就此收手,希望您也不要繼續追擊。”


    “少胡說八道!”


    伊麗絲激動地大吼。在王都引發如此嚴重的混亂與死亡,竟然還敢求饒,未免想得太美了。


    然而,一個平靜的聲音接受了貝拉的提議。


    “無所謂。”


    伊麗絲在麵具下睜圓了眼睛,看著講出此言的勞爾。她不懂為什麽占優勢的勞爾,要接受貝拉的提議。


    可能是看穿了伊麗絲的混亂,貝拉看似無奈地聳聳肩。讓人不甘心的是,體型纖細的她做這種動作還真有型。


    “我真不懂勞爾先生怎麽會帶著個這麽笨的女人。仔細想想,不就能明白勞爾先生為何會接受我的提議了嗎?”


    見伊麗絲沉默無語,貝拉繼續說:


    “為了把勞爾先生送進來,以及戰鬥中不受打擾,您的同伴應該正在拚死應戰吧?所以其他惡魔才沒介入我們的戰鬥……您真的這樣以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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