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如此,伊麗絲感到佩服。隻要是為了問出對方的情報,就算是再明顯的侮辱,他也能沉得住氣。她從這件事窺見了勞爾這個男人身為一流冒險者的一部分肚量。


    同時伊麗絲也對於自己動不動就感情用事感到羞恥,移動到勞爾鮮紅披風的角落躲起來,以免妨礙這兩人的對話。


    這是因為她雖有意幫助勞爾戰鬥,但她有預感自己可能會礙事。


    兩人看來並未把伊麗絲放在眼裏,在伊麗絲移動位置時,繼續展開叫人喘不過氣的情報戰。


    “原來如此,那麽可以請教您為何來到這裏嗎?”


    “是委托。某個貴族以保護他的宅邸為借口,把我叫了過去……我讓人送我通過王都上空時,碰巧看見了這裏展開的攻防戰。我認為這是緊急狀況,所以就跳下來了。”


    貴族指的應該是歐文侯吧。不然不會挑這個時候把白金級冒險者叫到王都來。她推測歐文侯這樣做,應該是想在勉強不觸犯“冒險者工會不幹涉人類問題”這條不成文規定的前提下,請他參加與八目的抗爭。


    “你的目的又是什麽?”


    “我們召喚、役使的強大道具,似乎流入了這個都市。基本上,我是為了收迴那個道具才來到這裏。”


    “如果我們把那個道具交給你,問題會解決嗎?”


    “不,沒辦法呢。我們隻能為敵,拚個你死我活。”


    “這就是結論嗎?貝拉,我們隻有一條路,就是勢不兩立,對吧?”


    “是的,沒錯。”


    伊麗絲覺得有點突兀,偏著頭。


    這與其說是情報戰,倒比較像是互相交換情報,但她覺得這是不可能的,改變了想法。


    “我大致上都明白了。既然是這樣的話……就讓我在這裏打倒你吧。沒問題吧?”


    勞爾慢慢張開雙臂,長劍像是延長的手臂,閃爍著亮晃晃的冷光。


    “這樣我會很傷腦筋,所以請容我做些抵抗吧。”


    “我要上了。”


    勞爾踏出了一步。不對,應該說是感覺好像踏出了一步。一迴神,本來站在眼前的勞爾已經離得遠遠的,逼近貝拉,雙方展開激烈衝突。


    伊麗絲無法說明那樣高度的攻防,隻能說好像發生了什麽事。


    隻見無數刀光劍影縱橫交錯,貝拉用伸長的指甲將其一一彈開。


    “好厲害……”


    讚美的詞句多得是。然而目睹了那道刀光,伊麗絲說出了最單純而坦率的詞句。


    那種斬擊超越了記憶中任何一位戰士。他看起來就像是將邪惡連同籠罩世界的暗夜一起斬殺的戰士。


    她甚至開始覺得,自己就像是吟遊詩人的歌曲中登場的公主。瀟灑地拯救公主的騎士,與眼前的黑暗戰士重疊在一起。


    從腳底到背脊竄過一道電流般的感覺,伊麗絲的身子微微震了一震。


    伊麗絲兩百五十年來沒動過的心髒,彷佛跳了一拍。


    她抬起手試著放在自己平坦的胸前,效果還是跟那時候一樣,根本沒有跳動。但她還是開始覺得並不是自己的心理作用。


    “……加油,勞爾大人。”


    伊麗絲兩手合握祈求著。


    願自己的騎士,能戰勝強大的惡魔。


    隨著不像是皮肉發出的轟咚一聲,貝拉被狠狠震飛出去。雖然沒有摔倒,但他一路激烈滑行,好像要在石板地上磨掉鞋底似的。後退了好幾公尺之後,貝拉拍拍衣服上的髒汙。


    “真是精彩。與您這樣的天才戰士交手,或許是我唯一的過錯吧。”


    喀的一聲,握在勞爾手上的劍刺進了石板地。他用空出來的手轉了轉脖子附近,像是要消除酸痛,並以平淡的語氣迴答:


    “客套話就免了。你不也還留了一手嗎?”


    聽到這句話,伊麗絲傻眼了。


    那樣驚天動地的攻防竟然還沒拿出全力,太不合常識了。


    “難道是……神人嗎?”


    繼承了英雄這種存在的血統之人當中,有時會出現強大力量覺醒的人物。教國稱這種人為神人。不對,更正確來說是以英雄稱唿確定繼承了神之血統的人,繼承其他血統之人則另有不同稱唿。現在先不論這些,總之勞爾這號人物很可能繼承了英雄的血統。不對,一定是這樣,不然普通人類不可能擁有那樣強大的力量。


    “不不,我還比不上您呢。我記得您叫勞爾先生對吧。”


    “沒錯,貝拉。我的名字是勞爾。”


    “我了解了,那麽我要出招了!惡魔諸相·觸腕之翼。”


    貝拉背上長出了翅膀。每一根相當於羽毛的部分都異樣地長,看起來就像平坦的觸手。她對提高警戒,準備迎戰的勞爾溫柔地說道:


    “您很強,真的很強,可以肯定一定比我強,所以我雖然不喜歡,但請容我使出這種手段吧。您若是進行防禦,一定很容易擋下這招,不過後麵那個小角色就隻能放棄了。好了,您會怎麽做?勸您還是保護她吧。”


    話一說完,又扁又薄的羽毛像射出般伸長。羽毛的前端非常銳利,能把人的皮肉連同骨頭輕易切斷。


    眼睜睜看著高速逼近的羽翼包圍自己,伊麗絲束手無策。她早已沒有魔法值能做出“水晶防壁”之類的護牆了。她此時隻能趴下,期待幸運降臨。


    然而下個瞬間,伊麗絲知道她又小看了戰士。


    聽見堅硬的金鐵聲,伊麗絲一抬頭,看見那裏站著一麵強韌堅固的盾牌。


    被切斷的羽毛輕柔地飄落。即使是能輕易砍碎人類的羽毛,飄落的模樣仍然相當美麗。


    “你沒受傷就好。”


    她聽見男人清朗的聲音。那聲音平靜如常,不像是剛剛高速揮舞過單手拿著的劍,打落了所有逼近的羽翼。唿吸也沒有一絲紊亂。


    “呃,嗯——啊啊!您的肩膀!要不要緊!”


    勞爾的肩膀上刺著一根羽毛。由於中途就被切斷,羽毛無力地下垂,有點像是鎧甲上的裝飾。


    “我不要緊。這點程度不成問題。不用管我,你沒受傷,我就放心了。”


    語氣聽起來,彷佛對伊麗絲笑了笑。


    怦咚。伊麗絲再度感覺到心髒在自己體內跳了一下。臉好燙,麵具彷佛被加熱了。


    “真是精彩,想不到竟能保護她不受一點傷害,我貝拉衷心表達讚賞之意。真是太精彩了。”


    “不用說客套話了。比起這個,貝拉……你為什麽要跟我拉開距離?”


    勞爾一邊說著,一邊將手伸向伊麗絲,像要抱進懷裏般把她抬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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