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裏是一間不算大的房間,空蕩蕩的房裏隻有一個衣櫃,還有一張床。


    床鋪並非簡陋地在稻草上鋪床單,而是棉花內材的床墊。品質很好,像是供貴族使用的那種。不過這床墊似乎重視的是功能性,外觀樸素,沒有做任何裝飾。


    床墊上坐著一個男子。


    年齡早就過了中年,暴飲暴食的影響讓身體鬆弛肥胖。


    五官原本就隻勉強達到平均,卻又因為加上了鬆垮贅肉,替長相大為扣分。不管是誰來看,都會覺得這個男人簡直像頭豬。豬本來是聰明又愛幹淨的可愛動物。不過這裏所說的豬,是指愚鈍、品性低劣又肮髒的罵人話。


    他的名字是史塔凡。


    他揚起拳頭往下——往地麵打下去。


    毆打皮肉的聲音響起。


    史塔凡鬆垮的臉孔浮現喜悅之情。


    “哦哦……”


    慢慢舉起的拳頭上沾滿了黏糊糊的鮮紅血漿。


    那是一個鼻青臉腫的少年,臉部肌膚滿是瘀血斑點。鼻子被打歪,流出的鼻血幹涸,黏在皮膚上。嘴唇與眼瞼也腫成大包,原本清秀的五官全變了形。雖然身上也有瘀血痕跡,但還沒臉部那麽嚴重。周圍床單上都是變色的血跡。


    直到剛才還拚命舉起來保護臉部的雙手,如今無力地癱在地上。


    “喂,怎麽啦。已經沒力了嗎?啊啊?”


    少年不像是還有意識的樣子。


    史塔凡掄起拳頭打下去。碰的一聲,拳頭撞到臉頰肉與下麵的骨頭,讓史塔凡的手也痛了一下。


    史塔凡的表情扭曲起來。


    “嘖。很痛耶!”


    他帶著怒氣再給少年一拳。


    隨著砰的一聲,床鋪發出嘰嘰聲響。少年腫得像顆球的皮膚裂開,拳頭沾到了血。黏糊糊的鮮血飛濺到床單上,染出深紅色的汙斑。


    “……嗚……”


    少年即使遭到毆打也不再掙紮,幾乎沒有反應。


    遭到這樣不停毆打,是會要人命的。然而少年尚有一口氣在,並不是因為史塔凡手下留情。少年之所以還能苟延殘喘,是因為地板分散了衝擊力道。如果她是站著挨揍,恐怕早已一命嗚唿。


    史塔凡出手這麽狠,不是因為知道地板有這種效果,而是因為少年就算死了也不關他的事。隻要付點錢處理就能了事。


    實際上,史塔凡已經在這家店裏活活打死了幾個人。


    不過,也搞不好是因為每次打死人都要付錢處理,多少傷了一點荷包,讓他無意識地下手輕一點。


    望著少年也不動的臉龐,史塔凡伸出舌頭舔舔自己的嘴唇。


    這家店正適合用來滿足特殊的愛好。一般店絕不可能讓客人做這種事。不,也許其實可以,但史塔凡不知道那麽多。


    有奴隸的時候多好。


    奴隸屬於一種財產,粗魯使用的人容易遭到輕蔑。就跟揮霍無度的人會招人白眼是一樣的道理。


    然而,對史塔凡這種具有特殊愛好的人來說,奴隸是能夠簡便滿足自己愛好的唯一手段。失去了這個手段,史塔凡就隻能跑來這種地方發泄。要不是他得知有這家店,真不知道會變成怎樣。


    自己一定會忍耐不住而犯下罪行,遭到逮捕吧。


    對於向自己介紹這家店——相對地自己也必須為了他們方便,暗中行使權力——的貴族主人,他真是感激涕零。


    “感謝您——我的主人。”


    史塔凡的眼瞳中浮現平靜的感情。從史塔凡的愛好與性格很難想像,其實他隻對自己的主人懷抱著深切的感謝。


    伴隨著喀嚓一聲,門扉慢慢開啟。


    “啊!”


    史塔凡慌忙看向房門,視野中出現一名似曾相識的女人。然後他立即想起那名女人是何方神聖。


    是在那幢宅邸遇見的女仆。


    女仆——安娜讓高跟鞋發出喀喀聲,隨隨便便就走進房間。看到她那極其自然的舉動,史塔凡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那幢宅邸的女仆,怎麽會出現在這裏?為什麽她會進來這個房間?遭遇無法理解的事態,讓腦袋變得一片空白。


    安娜站到史塔凡身旁。然後她看看被史塔凡揍暈的少年,接著對史塔凡投以冰冷無比的視線。


    “你喜歡揍人是吧?”


    “啊!”


    異樣的氛圈讓史塔凡站起來,想走出房間。


    然而安娜的動作比她更快。


    史塔凡的耳畔響起“啪”的一聲。同時史塔凡的視野嚴重震蕩。


    慢了一拍後,史塔凡的右臉頰開始發燙,一陣熱辣痛楚擴散開來。


    挨揍了——不,這種情形應該說是挨巴掌了吧,史塔凡好不容易才理解這一點。


    “媽的,你好大的——”


    史塔凡的臉頰再度清脆的啪地一響,然後沒完沒了。


    左,右,左,右,左,右,左,右……


    “路手——!”


    從來隻有史塔凡揍人,沒有別人揍他的,這幾下子讓他痛得眼角都泛淚了。


    他抬起雙手遮著臉後退,兩個腮幫子像被燙傷似的陣陣作痛。


    “哈、哈的!你好大的喊子,敢這樣對偶!”


    紅腫的臉頰一講話就疼。


    “不行嗎?”


    “垃還用收嗎!蠢貨!裏當偶是什麽人!”


    “不過是個愚人罷了。”


    他輕易逼近退後的史塔凡,啪!再給史塔凡一個耳光。


    “路手!拜托路手!”


    像挨爸媽揍的小孩子一樣,史塔凡護著臉頰。


    他是很喜歡使用暴力,但毆打的對象總是弱勢的存在。縱使安娜的外觀隻是個弱女子,史塔凡也不敢打她。要確定對方絕對無法抵抗,他才敢動手。


    或許是覺察了史塔凡的內心懦弱,安娜對他失去興趣,移動視線看向少年。


    “真是太慘了……”


    安娜站到少年身旁,史塔凡從她身邊跑走。


    “笨蛋!”


    史塔凡氣得七竅生煙,多麽愚蠢的女人啊。


    他要把這宅子裏的所有人都叫來,狠狠給那女人一番教訓。女人竟敢對他這樣的大人物動手,他絕對不會輕饒,一定要讓她嚐夠痛苦與恐懼。


    他腦中浮現出女仆的主人,那個美若天仙的女子。


    奴仆的失敗,主人必須負責。他要讓這對主從為他的疼痛負起責任,讓這女人知道他打了什麽人。


    史塔凡一邊暗忖,一邊上下抖動著啤酒肚,衝出房門外。


    “來輪啊!有沒有輪在啊!”


    他大聲喊叫。


    隻要一叫,應該會有哪個員工過來看看。


    然而他的指望落空了,他一踏上走道就明白到這點。


    走道上鴉雀無聲,簡直好像沒半個人似的。


    史塔凡全畏怯地東張西望,走道上異樣的氛圍讓史塔凡害怕起來。


    一看,左右兩邊都有好幾扇門。沒人開門出來是理所當然的。這家店的主顧幾乎都有著特殊的癖好——而且是有危險性的,所以隔音設備完善。


    但是,不可能連員工都沒聽見。


    店裏的人帶史塔凡到剛才那個房間時,他看到了幾個員工。每個都是身強力壯的男人,體格壯碩,安娜那種女人根本不能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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