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煙雨尋芳閣留宿一夜,第二日,華天終究是拜別了柳彥文。


    迴到寶通商會落腳的客棧,隻見大家都在忙著收拾東西。原計劃是明日才離開,但是秋瀚聽到消息說京州南部鬧旱災,數萬流民已經在來上京城的路上。


    這樣一個消息讓秋瀚決定立刻開拔,盡快離開京州地界。


    華天一夜未歸,自然讓秋大小姐十分的好奇,華天一個人,人生地不熟的,這一夜究竟是在何處過的。


    華天隻是簡單說遇到一個有趣人,在此人府上過了一夜。秋大小姐沒等多問,就被秋瀚叫去清點貨物去了。


    寶通商會一行人匆匆忙忙的離開上京城,在上京城的時間雖然不長,但這樣的一個城市,給寶通商會的所有人都留下了許多迴憶。


    從上京城出來,一路上,越往南走,周圍越荒涼。這一次旱災來得突然,京州南方大部分地區受災十分嚴重,導致流民四起。


    夏國皇廷以賑災不利之名處罰了不少地方官員,尤其是流民最嚴重的鄉鎮,一些地方官直接被下令滿門抄斬。


    寶通商會一行五十多人,又有十幾大車貨物,自然成為不少流民眼中的肥肉。一連半個月,寶通商會的隊伍遇到了不下十次打劫。其中有一兩次嚴重的,甚至逼得華天出手,才穩定了局麵。


    “當家的,前麵不遠處就是這次受災最嚴重的豐城了。”陳帆對秋瀚說道。


    “嗯,讓大夥兒都提起精神。”秋瀚皺眉道。連日來的遭遇讓這位寶通商會的當家人心情有些差。沒想到本以為最輕鬆的一段路程竟然會遇到這種事。


    豐城原本是夏國南方一個富饒的城市,雖然城市不大,但周圍的土地十分的肥沃,曆來都是產糧寶地。


    而今,豐城已經不見了往日的富饒。還沒等入城,一行人便已經看到路邊不少風幹殘缺的屍體。城門已經不見了,空蕩蕩的,如一張饑餓的巨口。


    城裏彌散著一股令人作嘔的腐敗氣味,連老鼠都不見幾隻,最多的動物便是烏鴉和禿鷲。


    一為拄著樹枝的老者,正在挨家挨戶的走著,大部分房子都是空蕩蕩的。老者顫顫巍巍的走了幾家,也許是什麽吃的都沒找到,最後倒在路邊,再也沒起來。


    城中的場景,讓商隊眾人看得有些不忍,卻也無能為力。往城的最中間走去,終於是有了一些人氣,有能力的人家都搬走了,而剩下的人都是一些老弱病殘,隻能匯聚到城中間,掙紮著生存。


    原本想找一個歇腳的地方,但是看到現在的樣子,寶通商會一行人恐怕找不到客棧了。不過豐城裏有那麽多空空的房子,倒也不需要露宿街頭。


    “陳老哥,找一間大一些的院子,我們今晚在城裏過夜。”秋瀚對陳帆說道。


    “我知道了,當家的。”陳帆說完,叫上兩個武師,到處找地方去了。


    秋瀚又對秋心若道:“若兒,搭個棚子,熬一些粥,我們施舍一些粥給這些人吧。”


    秋心若點點頭,帶人去準備了。若是放在平日,秋瀚縱然有心,也絕不敢在這種時候做這樣的事。因為這樣的行為很容易讓一些心懷不軌之人盯上。


    不過如今秋瀚有華天這一棵大樹可以依靠,而且他也看出了華天在看那些慘景時,眼中的一絲不忍,所以這樣的善事,秋瀚倒也做的安心。


    見到有人施舍粥米,附近的不少人都來了精神,一窩蜂的撲上來,幸好寶通商會帶了足夠的武師。場麵被控製住後,那些幸存者都有序的排好隊,每人領到半碗稀粥。


    華天在一旁看了一會兒,見不會有什麽意外,也就悄然離開了。


    一路走來,華天已經見多了像豐城這樣的慘景,此時的心裏,倒也平靜了下來。通過連日的觀察,華天基本確定了,這一次旱災並非天災,而是人禍,準確說,是修真者造成的。


    京州南部,有一個二流修真門派,神火門。神火門以火屬性功法為主,而華天幾日來發現,這裏的火屬性靈氣異常活躍。恐怕這神火門應該是在布什麽火係陣法,或者在煉製什麽火係法寶。


    可神火門在東洲不過是個二流門派,究竟有什麽實力,能讓京州南部赤地千裏,華天自然無從得知。


    轉過一個路口,一陣腐臭氣味漸漸濃烈起來。華天微微皺眉,一個小女孩正昏倒在路邊,而小女孩身旁,則是一排排蓋著白布的草席。很明顯,白布下都是死去多日的屍體。


    小女孩雖然滿身的灰塵,但是華天依稀看得出,女孩兒身上穿的衣服可不是普通人穿的粗布麻衣。來到小女孩兒身邊,華天伸手一探,女孩兒尚有一絲微弱的氣息。


    女孩兒身邊還有一塊木板,上麵寫著幾個清秀的小字,華天看了看,知道了究竟是怎麽一迴事。


    小女孩兒是想賣身葬全家,隻是豐城現在的情況,小女孩這一番希望自然會落空。女孩兒應該是餓昏過去的,幸好華天路過,不然這豐城,恐怕又要平添一縷亡魂。


    小女孩兒大概十歲左右,華天輕輕的度過去一絲靈氣,小女孩兒臉色漸漸紅潤起來,唿吸也變得正常。


    華天搖搖頭,小女孩應該很久都沒有吃東西了,所以還是沒有醒來。而且女孩兒身子骨甚是柔弱,華天也不敢度過去太多靈氣。


    輕輕將女孩兒抱起來,華天轉身向寶通商會的駐地走去。


    見華天抱迴來一個小女孩兒,秋心若連忙走上前來問道:“這是怎麽迴事?”


    華天輕輕將小女孩兒放在一個幹淨的馬車上:“先拿碗粥來。”


    一個丫鬟連忙端著滿滿一碗粥,小步跑來。華天說道:“這小姑娘全家都已經故去了,也不知道她怎麽活下來的,在家門口想賣身葬全家。我遇到她時候,她已經餓昏過去了。”


    華天說完,秋心若已經喂了女孩兒幾勺米粥。小姑娘也許是太虛弱了,仍然沒有醒來,隻不過身體狀況已經好了許多。


    傍晚,寶通商會來到一戶大院,把這裏作為了臨時駐地。而華天抱迴來的女孩兒,也終於轉醒。


    “呀!你醒啦!”秋心若一直陪在女孩兒身邊,見女孩兒終於醒了,興奮的叫道。


    “大姐姐好。是你救了我麽?”女孩眼中有些恐懼,不過看到秋心若,便放鬆下來,脆生生的問道。


    “額···救你的人在外麵呢,你等等!”秋心若說完,連忙去叫華天。


    小女孩兒見到華天的時候,連忙起身,向著華天不停下拜道:“恩人,謝謝你的救命大恩,不知我的家人們現在在哪?”


    華天扶起小女孩兒:“放心,你的家人盡以已經入土為安。”


    女孩兒嘴裏不停的道謝,隻是眼中止不住的流下淚水。接下來,從女孩兒嘴裏,華天大概知道了女孩兒的身世。


    女孩兒名叫沈芷伊,今年不過十一歲,原本是這豐城城主的小女兒,豐城招災最嚴重,小芷伊一家上下全部被朝廷以賑災不利之名斬首,不過芷伊卻在睡夢中被奶媽鎖在柴房裏躲過一劫。


    小芷伊在柴房裏躲了四五日,等著有人來救自己出去,靠著先去奶媽留下的一些幹糧度日。但幹糧吃完後,仍然沒有人來救自己,小芷伊不得不打破柴房的門出來,卻不曾想到,自己家人已經全部被殺。


    說了許久,見小芷伊有些累了,華天便讓她先好好休息。


    “逸少俠,你看小芷伊日後怎麽辦?”從沈芷伊房間出來後,秋心若問道。


    “先讓她跟著我們吧。大難不死,芷伊日後應該自有福緣。”華天和秋心若簡單商量幾句,便迴到了自己的房間。


    其實有件事華天沒有對秋心若說,先去他用靈氣探查芷伊時發現,芷伊的資質很適合修行。雖然不是頂尖的那種,不過卻比當年的自己要好上許多。


    這一點讓華天有些意外,畢竟能修行的孩子真的不多。這也讓華天動了一份心思,想傳授一些粗淺的修煉心法給芷伊。


    自己終究是要離開寶通商會的,一旦到了南洲,恐怕就是分別的時候。不過芷伊倒是可以留在寶通商會,而且她若是有了一些修真者的手段,日後在寶通商會,肯定會有相當高的地位。


    仔細想了想,覺得自己考慮還算周到,華天便不再多想,靜下心來,心中想起了之前在上京城聽過的那首《相思何寄》。


    一夜無話,第二日,華天尋問了小芷伊的意思。聽到自己日後可以有一個安身的地方,小芷伊自然都聽華天的安排。就這樣,寶通商會的隊伍裏多了一個小女孩兒。


    之後的一路,華天經常趁著休息的時候,給小芷伊傳授一些修真的粗淺知識。他沒想過要沈芷伊成為真正的修士,畢竟修真者的世界,要比俗世殘酷危險的多。


    大多數時間,華天隻是教給小芷伊一些養身運氣的功夫。偶爾會教幾招簡單的劍法,都是脫胎於修真界一些最簡單最普通的劍法和功法。


    所以,小芷伊的境界可以說連入道最下層都不算,就算是日後小芷伊長大,最多也就算是一個俗世的武功高手。


    “師父!你看我這招對不對?”沈芷伊正用一枝小樹杈比劃著。


    華天略微皺眉:“不要再叫我師父。”說著,輕輕糾正了小芷伊的幾處動作。


    “師父為什麽不讓芷伊叫師父?師父傳我武藝,按理說,芷伊就應該叫你師父。”小芷伊疑惑的問道。


    華天不知怎麽迴答,隻是每次聽到小芷伊叫他師父,他都覺得自己怎麽都算不得別人的師父。在修真界,以自己的修為,不過是最末一等的存在,縱然自己有仙器傍身,而且已經突破到了入道巔峰的境界,但入道境界在修真界裏多如牛毛。入道巔峰,也隻是一根比較粗的牛毛而已。


    最終,華天還是默許了小芷伊叫他師父。眼見南行的路程就要到終點,這師徒,恐怕也做不長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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