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原城的修繕工作已經接近尾聲,原本破敗的城池又煥然一新。


    整裝待發的南境軍,等帶著魏桀的號令,檄文已發隻等著大軍開拔。


    此刻的柱國公府裏,魏桀正坐在那,十分隨意地閉目養神。


    正當他尚在享受這番寧靜時,突然有人推門而入。


    “父親,我帶姐姐來了。”魏燮鞠了一躬,將魏瑩引入房間。


    “坐吧,都是家裏人,沒什麽拘束的。”


    “謝父親。”魏瑩很是小心地在對麵坐下,略有些緊張。


    “想必你們也清楚為什麽我喊你們過來,都是孤的孩子,應該也懂孤的想法。”


    “父親深謀遠慮,所謂何事,兒子尚不能完全揣測。”


    “行了,就別在那給孤奉承了,”魏桀看了眼他們兩個,“今日孤就要率兵伐蜀,為了保證龍原的穩定,孤留下一萬南境軍士兵戍衛,由王輝將軍率領,另外孤把原來戍衛龍原的兩千蒼龍衛暫並入南境軍中,還是由你魏燮指揮。”


    “謝父親,不過一萬軍隊會不會有些少,畢竟各國動向不明朗,保不齊會有放肆之人試探。”


    “你說的孤清楚,如今晉國鎮北軍在魏源的授意下已經北上,孤也懶得叫迴來,另外孤派了領南軍前往晉西北平定作亂,不過京畿四地將各城軍隊聚集起來也有大概一萬餘人,所以孤也下了令,讓龍原周圍七座城池的軍隊都調入龍原城內,以防不測,至於若是還不夠,南境還有將近五萬人的精兵,不必擔心。”


    “既然如此,兒子也能安心同父親一起出征。”


    “嗯,”魏桀點了點頭,“瑩兒,最近過得如何啊。”


    “承蒙父親關心,女兒過得不錯,”魏瑩微微低頭,從她臉上看不出一絲的喜悅和慰藉。


    但她的人生與其他的大家閨秀卻不盡相同。


    在她剛記事那會,第一個在乎的人就是自己的父親,魏桀。母親體弱多病,還不等她知道些什麽便去世了,而魏桀也迎娶了新妻,不過雖然有了新歡,但魏桀還是最寵她這個女兒,無論什麽想要的,魏瑩隻要說了,都能拿到手。


    那時的南境已經開始問鼎各大諸侯,虎嘯城裏的玩意也非常多,她學著男孩打馬球,魏桀就為她購了最好的北境寶馬,她想要學下圍棋,魏桀就為她買了純玉料的頂級棋子,不論她怎麽哭鬧耍脾氣,魏桀都願意容忍。


    哪怕她的弟弟魏燮出生了,魏桀對她的愛依舊沒有半點減弱,作為魏家的長子,魏燮自小就被嚴格要求,冬練三九夏練三伏,沒有一點可以玩耍的時間,而相反魏瑩在他這個年紀時卻是享受了人間最奢華的生活。


    直到十二歲,她迎來了自己的使命,那個父親強加在她身上的使命。


    她此生第一次離開虎嘯城,但卻再無機會迴歸故裏,她嫁給了一個大她二十歲的男人,一個自視甚高,好色至極的男人,那時的她雖然懵懂,但卻感覺得到疼痛,感覺得到欺辱,但她的獻身,拯救了魏家,拯救了南境。


    此刻再見到父親不免有些陌生。


    不過這些年她能見著幾個男人呢?哪個男人不是帶著占有她的目的而去討好她呢,公孫鈺沒有真正愛她,周筠也同樣沒有真正愛她,直到最後她也不過是個籌碼。


    但見著自己曾經記恨在心頭的父親駕馬上殿之時,自己居然有些欣慰了,居然放下了懸著的心。


    魏桀笑了笑,“燮兒,你出去準備準備,我還有事和你姐姐說。”


    “諾,兒子告退。”


    魏桀歎了口氣,他倒了壺茶,遞給魏瑩,“嚐嚐,看看有什麽不同的。”


    魏瑩恭敬地接過杯子,小口抿了些,突然一怔,“這是南境的茶。”


    “對,你小時候最愛喝的普洱茶,”魏桀打開抽屜,拿出一個大木罐子,“來,這個孤從南境帶來的,夠喝好幾個月,讓你感受一下家鄉的味道。”


    “謝謝父親,”魏瑩接過茶葉盒,心中略有些高興。


    她看著那盒茶葉,竟有些分心了,她腦海裏想的都是過去虎嘯城的日子。


    魏桀突然撫摸了一下自己的麵頰,她驚呀地看向父親,他眼神中的慈愛,竟流露出來。


    自魏桀入龍原以來,他那高高在上,叫人恐懼的眼神從未改變過,甚至在麵對魏源魏燮時都萬分嚴肅,而這一刻卻徹底放下了架子,就像位普通的父親在看著自己的女兒。


    “多年不見,你已經這麽大了,都和那時候的孤一樣大了,”魏桀笑了笑,“孤對不住你,讓你受苦了。”


    “父……父親……”


    “爹一直心裏過意不去,為了政治犧牲你的青春,爹也是不得已啊,爹要保魏家幾十口人的命,要保南境的安定啊,爹心疼呐!”


    “父親,您別,”魏瑩的眼淚就快溢出來了,她緊緊握著魏桀的手,此刻心裏說不出的難受。


    “孤養了十二年的孩子,怎麽可能願意送給公孫鈺那個老蠢貨!孤十八年來一直恨自己,南境不足以與晉國抗衡,我的女兒就一日不得安生,孤不配做你的父親。”


    “爹,爹你別說了,女兒明白,女兒沒有怪過您,”魏瑩徹底繃不住了,她哭了出來,那種哭泣,不飾雕琢,淚由心出,她那紅潤的雙眼直叫人心疼。


    “你想迴去嗎?女兒?”


    “您……”魏瑩看著他,將近二十年過去了,那個強壯高大的父親畢竟老了,他的發絲已經留白無數,臉上的皺紋凸現老態。


    “不,不,”魏瑩搖了搖頭,“父親為了南境付出太多了,女兒做的遠不如您,既然沒法像弟弟一樣上陣殺敵,便為父親守住後方。”


    “可孤對不住你,孤不想看到你再難受了!”


    “父親,沒事的,再難受女兒也願意,女兒沒有怨言!”


    魏桀看著她,那堅毅的眼睛裏也溢出了淚水,“孤的好女兒,孤一輩子欠你。”


    魏瑩笑了笑,“父親您別說了,女兒知道,您趕緊去吧,再不走,外麵的士兵們得著急了。”


    “對,對,著急了,”魏桀點了點頭,“孤得去召集士兵,出發了。”


    “嗯,您放心去吧。”從她的雙眼中透出了釋然。


    “孩子,以後再有苦衷,一定說出來,爹不會苦了你,這天下沒人敢欺負你!”


    魏瑩笑著看著魏桀,她跪行了大禮,送魏桀離開。


    魏桀打開了房門萬分不舍地走了出去。


    他走下了階梯,魏燮正在那候著。


    “父親,您哭了?”


    “對,孤哭了。”


    “額……那姐姐她能穩定得了龍原嗎?”


    “她會心甘情願留下的,孤的女兒,當然得為南境的未來犧牲自己,”魏桀的眼神裏又充滿了虎狼般的銳氣,就好像剛才的一切從未發生過一樣,“後方無礙,準備出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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