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停的時候他就醒了,隻是渾身懶洋洋的,沒勁,不想睜眼。


    說醉也不算醉,酒精還是對身體機能產生了一定影響,喻聞感覺腦子是清醒的,就是渾身都熱,太陽穴脹得厲害。


    謝鶴語喊了他兩聲,見他沒反應,便先行下車。


    等了片刻,喻聞聽見副駕的車門被拉開了,獨屬於謝鶴語的、說不上來的幹淨清冽的洗滌劑香味覆蓋下來。


    “喻聞?”


    謝鶴語靠得很近,嗓音輕而慢,像是怕吵醒了他,在夜色中,無端生出股曖昧和撩撥。


    喻聞能感受到他的鼻息撲在自己的下巴,一下一下,淡淡的癢。


    他忽然緊張起來。


    他想起男生的故事裏,姓莊的忽然親了男生一口……謝老師不會也要親他吧?


    不對不對,謝老師跟姓莊的可不一樣,謝老師沒那麽輕浮。


    但是話說迴來……


    親一口,也不是不行……


    不是說,親一口不討厭的話就是喜歡,親一口討厭就是不喜歡唄,親一口他就能得到答案,就不用跟謝老師這樣一直不尷不尬下去……感情的事,還是早日說清比較好……


    哢噠


    謝鶴語撥開了他的安全帶。


    喻聞:“……”


    他登時就有微妙的預感,果然,正人君子謝鶴語沒有絲毫越軌行為,徑直把他從副駕上抱了起來。


    喻聞閉著眼,慶幸喝了酒,也慶幸夜色深沉,沒人能看見他忽然爆紅的臉。


    ……到底在想些什麽有的沒的,喻聞,你這樣很丟臉誒……


    喻聞死死摟住謝鶴語的脖頸,渾身都害羞得發燙。


    別墅光暗著,楚晗和席宿已經迴房休息了,謝鶴語就沒開燈,抱著喻聞上了二樓。


    在二樓拐角,喻聞的房間門口,謝鶴語停步。


    他輕聲說:“醒了?”


    喻聞霎時就抖了一下。


    謝鶴語:“送你進去?還是現在下來?”


    裝睡被發現,這世上沒有比這更尷尬的事了。


    喻聞埋著頭,維持著最後一絲自尊,裝作剛睡醒的模樣,在謝鶴語頸窩蹭了蹭。


    “嗯……放我下來吧謝老師……”


    謝鶴語把他放下,收手時捏捏他的後頸,像是在埋怨他喝醉了胡鬧。


    喻聞覺得癢,小貓咪似的縮著脖頸。


    是哦……他喝醉了。


    這個認知貌似激發了他身體中殘存的酒精,大腦一下暈乎起來,謝鶴語讓他進門,他卻拽著謝鶴語的袖子,哼哼道:


    “親一口……”


    “……”


    走廊沒開燈,窗外月華灑進來,一地霜白,謝鶴語垂眸看他,喻聞眼睛亮亮的,澄澈清明。


    謝鶴語說:“你喝醉了。”


    “……沒喝醉。”喻聞有點害羞,對上他的眼睛,又低下頭去,像要找條地縫,好半晌才小小聲,蚊子哼哼似的,重複了一遍。


    “親一口……唔”


    謝鶴語捏著他的下巴,把他抵在牆上。


    唇舌是熱的,比體溫還滾燙。喻聞感覺自己在被咬,咬完又舔,舔完了又要把舌頭伸進來,跟他碰碰舌尖。動作說溫柔也溫柔,可是總感覺透著股狠意,像是要把他的唇瓣咬掉。


    這就是接吻呀……


    謝鶴語比他高,親的時候,半強迫地用拇指抵住他的下頜,讓他仰臉,等他適應了這個姿勢,那隻手就有意無意開始在頸側摩挲,偶爾碰到他的喉結,會囂張地摁一下。


    “不,不,別按,”喻聞像一尾驚起的魚,驟然彈了一下,抓住謝鶴語的手,倉皇道:“難受,別碰,別碰……”


    謝鶴語鬆開他的唇,溫存地跟他抵了抵額頭。末了站直一點,目光居高臨下地看下來,眸光深邃得像漩渦。


    他問:“喻聞,真醉還是假醉?”


    第61章


    謝鶴語這麽一問,喻聞立馬僵住了。


    真醉還是假醉?


    說真也真,說假也假,沒有平日的理智和遊刃有餘,昏昏沉沉的,但他清楚地知道自己在幹什麽。


    沒錯是故意的……誠實是人類的美好品德,眼睛一閉一睜,承認了吧,承認完就跑,反正房門就在身後……喻聞心裏碎碎念著,不斷給自己攢勁。


    沉默與局促在樓道蔓延。


    他剛欲張嘴,謝鶴語沒等到他的答案,忽的又抬起他的下巴,潮濕的唇覆了下來。


    剛剛吻過,唇瓣柔軟得像棉花,有股濕漉漉的、不知是津液還是唿吸的潮氣,喻聞在纏綿的動作中找到節奏,眼縫微張,在睫毛的陰影中看見謝鶴語近在咫尺的眉眼。


    謝老師今日又是潮男穿搭,左側耳垂綴著一顆暗色的耳釘,很漂亮。


    喻聞想起第一次見麵的公交車站。


    那天下著雨,空氣潮濕,等車的酷哥給他遞了把傘,他當時想,這酷哥真有個性,還有,人真好。


    免費的人情最難還,好人最不能招惹。


    後者一旦辜負了,愧疚就會生根,在往後的生命中如附骨之疽一樣糾纏。


    有來有往,人敬一分,我還十分,這是喻聞的處世之道。


    迄今為止,對他好的每一個人他心裏都有數,也有不同的迴報方式。謝嘉茂,簡單,努力賺錢,努力變火,幫助老板完成世界五百強的夢想;楚晗,也簡單,關注著他跟封承洲的動向,隨時備好小鐵鍬,楚老師不高興就一鏟子掀翻姓封的;席宿、易茗……都在圈中混,有些人情日後總有機會還。


    隻有謝鶴語不一樣。


    隻有謝老師不一樣。


    他不是圈內人,不需要喻聞的資源;家境不錯,不必為未來發愁;就連工資都不歸喻聞管,發獎金都沒有名分……


    謝老師的人情,超難還的。


    這份人情上再加上一份感情……那完了,喻聞覺得自己得欠謝老師一輩子。


    腦中想著有的沒的,喻聞忽然感覺謝老師往自己的方向走了一步,越逼越近,活動空間愈發狹隘,就連空氣都變得稀薄,他一下子醒了神,去抓謝鶴語的手。


    這個吻實在太久了。


    謝鶴語鬆開的時候,喻聞甚至覺得嘴唇發麻,頭也暈暈的,比喝醉酒還暈,像是缺了氧。


    喻聞有點站不穩。


    他想直接把頭埋進謝鶴語懷裏,把沒力氣的全身都讓謝鶴語撐著,但這不好,他還有話沒說清楚。


    於是他後腦勺抵著牆,像一尾瀕死的魚那樣,仰著頭急促喘息。


    謝鶴語磨蹭著他的側臉,眸光又黑又沉,正要低頭去親第三遍,喻聞連忙瑟縮了下,難掩無措地抓住他的手腕。


    不能再親了。


    再親就破皮了。


    謝鶴語頓在原地,少頃,小心地迎上去,動作緩慢輕柔,安撫似的吻在他側臉。


    見他不抗拒,謝鶴語又蹭蹭他鼻尖,一個羽毛般的吻,落在他眼尾的淚痣上。


    喻聞愣愣地享受這份溫存。


    “喻聞,真醉還是假醉?”謝鶴語又問。


    啊?


    那一瞬間,或許是謝鶴語黑沉的瞳孔太有壓迫感,喻聞忽然嘴一瓢。


    “半、半醉。”


    說完他就後悔了,怎麽迴事啊喻聞,你怎麽變得如此不誠實了……


    謝鶴語好像沒生氣,他一直如此,在這方麵給足了喻聞適應的時間。聞言隻是輕輕頷首,退離幾步,除了略微低啞的嗓音外,他看起來簡直不像個剛接過吻的人。


    “好好休息,進去吧。”


    謝鶴語站在走廊,目送他迴房。


    進了房間喻聞才迴神咦?怎麽是這個發展?!


    他,他……要提出交往的啊!


    喻聞冷靜下來,恨鐵不成鋼地拍了下自己的嘴不誠實。


    這一拍卻泛疼,喻聞去衛生間對著鏡子照,發覺嘴角已經破皮了。


    怪不得疼呢。


    心不在焉地衝了個澡,出來躺在床上,拿起手機,看到謝鶴語發來了幾條消息。


    喻聞緊張起來,戳進去,打開【洗澡別太久,小心暈倒】【洗完給我發消息】【頭發吹幹】


    ……?


    沒了?


    喻聞摸摸濕潤的發梢,心裏頭發虛,嘀咕道:他怎麽知道我沒吹頭發,他偷摸安監控了?難不成沒走,在我房門口偷聽……


    最後一個猜測非常荒誕。


    平日的喻聞會覺得有病,但此刻的喻聞覺得很有道理。


    兩分鍾後,他打開房門,像一名真正的偵探那樣警惕地探出腦袋,飛快看看左邊又看看右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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