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綢止不住的發起抖來,她連聲音都是顫抖的,額頭依然貼著冰涼的石板,感覺到跟前的楚之晏沒有半點要離開的意思,她終是忍不住,又重重的磕了個頭:「三少爺,我家姑娘遠道而來,她……她正在等您。」


    「我當然知道你家姑娘來了。」楚之晏笑著伸手摘下紅綢頭上精美的絹花,在修長漂亮的指間把玩著,「適才碼頭上鬧出的動靜,我長了眼睛,都看在眼裏呢。」


    紅綢聽著他含笑的語氣,隻覺得心尖漫過的寒意都快將她凍結起來了,她有心想為自己姑娘辯解幾句,可她也清楚的知道,依楚之晏對她家姑娘的厭惡,便是她有三寸不爛之舌,怕也很難改變些什麽。


    但她還是不得不開口辯解:「適才碼頭的事,與姑娘並不相幹,都是那護衛的錯,無故傷了無辜的路人,姑娘也很不高興,已經發落了他……」


    「你家姑娘不高興的不是護衛傷人,而是有人膽敢和她作對吧。」楚之晏不留一點情麵的揭穿道,「許久不見,你家姑娘本色依舊啊。」


    如果蘇宛還在這裏,看到楚之晏此刻的表情,怕是會驚訝的合不攏嘴。


    就連一旁與楚之晏沒主沒仆慣了的醉墨,此刻都恨不得將自己變成一顆寂靜無聲的圓潤光滑的球,有多遠滾多遠。


    其實楚之晏此時並沒有什麽兇惡的表情,隻有些似笑非笑,嘴角卻有著微妙的,邪氣般的戾氣。那戾氣很快占據了他的眼,讓人連腳趾尖都泛著冷。


    楚之晏是有些懶惰的,是莫名其妙的,是視禮教為無物的,是醫術高明卻沒什麽醫德的……可是少有人能見到,楚之晏也有這邪魔一般陰戾的一麵。


    醉墨是見過的,所以他會怕。


    紅綢是聽說過的,所以她也會怕。


    她怕的,還並不是楚之晏一個。


    她開始不停的磕頭,用力的磕頭,嘴裏卻是一個字也說不出來了。


    楚之晏就那樣散漫的摸著下巴看著她。


    幹淨的青石板上很快就有了血跡。


    紅綢不知道自己磕了多少頭,也不知道過去了多久。隻覺得腦袋暈沉,眼前一陣一陣的發黑,可是她不敢停。


    若能就此暈倒就好了——她在心裏默默地祈禱。


    「紅綢姑娘,快起來吧,少爺已經走了。」一個略帶憐憫的聲音響在耳邊。


    紅綢住了動作,慢慢抬起頭來,被血迷住的眼隻看到醉墨追著楚之晏而去的背影。


    躲在一旁早就嚇傻了的還未留頭的小丫鬟哭喪著臉跑出來扶她起身,「紅綢姐姐,你額頭上都出血了。」


    紅綢靠著她的力量慢慢站起身,她毫不在意的伸手往額上抹了一把:「沒事。」


    「怎麽會沒事,楚三少爺怎麽會這樣狠心。」小丫鬟小聲抱怨著,「這以後咱們姑娘進了楚家,這日子……」


    「住口!」紅綢低聲喝斷她的話,「你給我記住,想要長長久久的活命,就給我把好嘴上的門!」


    她話音才落,兩個粗壯的婆子一前一後的走了來,板著臉道:「紅綢姑娘,請吧!」


    紅綢一張俏臉霎時血色全無。


    ……


    楚之晏剛轉進花廳,怡人的蘭花香味迎麵襲來。


    謝琅嬛含著盈盈笑意,就連眼睛也彎彎的,仿似蘊著溫柔笑意一般:「你可算迴來了,我都等你好久了。」


    楚之晏挑眉看她:「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你還沒有進我楚家的門吧。」


    謝琅嬛不理會他的諷刺,她甚至連笑容都沒變半分,仍是溫順和氣的笑模樣,「本來想去櫻花園等你的,不想卻被甘草攔住了,他說那裏住了人。你一向不喜與人交際來往,不知能入住櫻花園的是什麽人?」


    「你知道了待要如何?再叫你的護衛將人打傷?」楚之晏的譏誚毫不掩飾,眼神是厭惡的,語氣是刻薄的,「許久不見,謝二姑娘的臉皮又厚了許多,連我家仆人都吃不消,哪日遇見謝家人,可得好好請教一番謝家是如何教養的。」


    謝琅嬛臉上的笑容還是沒能撐住,但也隻是凝滯了一瞬,就又笑開了,「你我即將成為夫妻,不必再像從前那般生疏守禮,喚我閨名即可。」


    她頓一頓,輕柔喚道:「晏郎,來時的路上我一直擔心著,生怕你離了柳城去了別處。還好你尚在,不至於又讓我白跑了這一趟。」


    大周雖然講究男女大防,但對訂了親的男女卻也開明許多。兩人定親後可以正常見麵,也為了培養感情為婚後做努力。當然見麵的前提必須是有第三人在場,不然年輕男女若是單獨相會,一不小心衝動了做出不好的事情來,兩家人的臉麵都要不好看了。


    所以其實謝琅嬛追來見他,或者說是堵他,又有成群的丫鬟婆子守在身旁,本身是一件並不會被人詬病的事。但楚神醫對謝琅嬛懷有深刻的厭惡與鄙視,所以不論是說出來的話,還是表情語氣,若換了別人,早被他的毒舌氣的上吊自盡了。


    而謝琅嬛卻能神色不變,這也是她的過人之處了。


    「你就那麽想嫁給我?」楚之晏冷眼睨著她,毫不顧忌身邊的丫鬟仆人。


    謝琅嬛微微紅了臉,「這是楚謝兩家定下的親事……」


    「我問的是你,你——」楚之晏過於明亮的眼眸中波光流動,那樣瀲灩清華,卻是充滿了惡意,「就那麽想嫁給我?」


    謝琅嬛的落落大方被羞澀取代,但她依然鼓起勇氣注視著楚之晏,用一種義無反顧的決然態度,鄭重的迴答:「是,我就是那樣的想要嫁給你,做你的妻子。」


    迴應她的深情的,是楚之晏毫不留情的嗤笑,「你想嫁給楚家,還是嫁給我?」


    「你是楚家的人,我嫁。你不是楚家的人,我也嫁。」謝琅嬛仍是那麽堅定的,毫不猶豫的迴答他。


    楚之晏點頭,「聽起來誠意十足。」


    謝琅嬛麵上一喜,語氣愈發溫柔:「晏郎,我從前說過,為了你,我什麽都願意做,並非隻是一句空頭白話而已。不管你讓我做什麽,我都會聽你的。」


    楚之晏的眸光猶如深沉的夜色,他的嘴角仍是掛著那抹似笑非笑的嘲諷笑意,「我讓你做什麽,你都願意?」


    謝琅嬛溫溫柔柔的笑著:「除了退婚,你說什麽,我都聽。」


    楚之晏盯著她,這一迴他不笑了,比謝琅嬛還漂亮的一雙眼睛冷的仿佛寒冬臘月裏湖麵上凍得厚厚的冰層,「你知道我為什麽討厭你嗎?」


    聽見楚之晏這樣明明白白的說著討厭她的話,謝琅嬛臉上的笑容終於慢慢消失,眼裏也湧出了受傷的神色,她輕輕一歎:「這麽些年,我也一直在問你,問我自己,你,為什麽就那麽討厭我?晏郎,你為什麽,那麽討厭我?」


    「你七歲那年,跟你妹妹來楚家做客,那天下了很大的雪,淩霜帶你們去園子裏看梅花。你讓丫鬟摘了幾支梅花想帶迴去插瓶,丫鬟摘了來,你妹妹見了很是喜歡。你當著淩霜的麵,大方的讓給了你妹妹。進暖閣歇腳時,你將一杯滾燙的茶水潑在了你妹妹身上。不過是幾支梅花,她是你的親妹妹,你尚且這樣狠心對待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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