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晚,在很晚很晚以後——


    在信義區某頂級豪宅二十樓,翟恩矯健的體魄緩緩浸入冒著熱氣的寬敞浴缸內,古銅色結實胸肌沁著汗珠,透過巴洛克風格的玻璃窗台,望向外頭的夜空。


    他看著窗外久久,然後長長歎了一口氣,索性整個人沮喪地滑進滿缸的熱水裏。


    而在市區的另一端,南港的某棟老舊五層公寓的三樓裏,吳春光頭上包著浴巾,穿著寬鬆t恤,小碎花短褲,光裸的雙腿盤坐在地磚上,背靠著矮矮床墊,對著電視機裏的節目發呆。


    她完全不記得剛剛hb0都演了些什麽。


    他足足消失了兩個禮拜。


    吳春光不斷告訴自己,這不關她的事,也不會影響她的心情,尤其她才訝異地從老板手中領到加薪整整五千元的薪水,她接下來的每一天都應該要感到受寵若驚的喜悅。


    可是高興雖高興,她還是無法控製自己每個晚上不去注意每個走進pub的客人。


    直到第十二天、第十三天後,她終於成功說服、平撫了體內那個騷動不安的靈魂——


    翟大執行長所有一切行為完全與她無關。


    所以翟恩消失後的第十四天,終於再度出現在「衝浪板」,身邊又摟著風華絕代的美女時,吳春光已經一點感覺都沒有了。


    很好。她還是調她的酒,他繼續泡他的妹。一切照舊,再好不過。


    「老樣子。」翟恩修長手指假作不耐煩地輕敲吧台。


    「好的,翟先生。」


    她那聲客套生疏的「翟先生」,令他下顎一緊。


    「麻煩給我一杯健怡萊姆酒。」那名美女是雜誌電視上的熟麵孔,笑容好不魅力蕩漾。「我怕胖。」


    「是的,小姐。」


    她目不斜視地替他調了馬丁尼加檸檬片,並且幫他身邊的美人做了杯健怡可樂加萊姆酒。


    吳春光不禁深深慶幸自己並沒有為這頭大野狼而意亂情迷,不然此時此景,真是情何以堪哪!


    尤其見他倆身軀誘惑交纏地在場中央,隨著森巴音樂熱情起舞,他修長大手搭著美人不盈一握的纖腰,上半身與下半身暖昧地輕輕摩蹭著。


    「光姊,你沒事吧?」阿誌手肘輕頂了她一記。


    「我會有什麽事?」她一臉莫名其妙。


    「噢。」阿誌摸摸鼻子,識相退下。「沒事就好。」


    她一低頭,這才看見七桌客人點的綜合水果盤已經被剁成了水果雜碎,心下一驚,連忙把汁水淋漓的台麵清理幹淨,迅速自冰箱裏取出蘋果、鳳梨和西瓜。


    吳春光,清醒一點!


    「給我一杯冰雪碧加琴酒。」美人結束熱舞後,趁翟恩去洗手間的時候,一屁股坐在吧台前命令。


    「好的,馬上來。」吳春光神情平靜地旋開琴酒瓶蓋斟入量酒器,斟酌出適當分量後倒進細長玻璃杯,投一枚橄欖入底,再取出冰得透涼的雪碧汽水緩緩注至七分滿。


    「聽說翟先生是你們這裏的常客?」美人接過調酒,並不急著喝。


    「是的。」她笑笑,「翟先生是常客沒錯。」


    「那隻要以後他一來,麻煩你打個電話通知我。」美人將三張千元紙鈔和一張粉紅色名片推至她麵前,露出紆尊降貴的美麗笑容。「這是小費。」


    美人打算緊迫盯人,看來對大野狼是誓在必得了。


    吳春光險些嗤笑出聲。不過區區三千塊的賄賂,對身價數十億的翟恩而言,還真是一大侮辱。


    「老板規定我們不能泄漏客人的隱私。」她把錢和名片推了迴去。「不好意思,沒能幫上你的忙。」


    美人自恃名模身分,幾時曾被這樣難堪拒絕過,登時惱羞成怒。「你以為你是什麽東西?不過就是個小酒保,信不信我叫你老板馬上開除你?」


    「請便。」她麵不改色。


    美人氣得小臉漲紅,想也不想地抬起手要掌摑她,吳春光一把抓住她細得像牙簽的手腕,微微運勁將她甩開。「小姐,你喝醉了。」


    「你——」


    「這裏是在做什麽?」翟恩低沉嗓音在她倆之間響起。


    美人立刻投身偎入他懷裏,咬著下唇哽咽道:「我們走了好不好?我不喜歡被人家動手動腳。」


    由國際知名的名模親自下海演出鄉土劇八點檔的老梗劇情,會不會太委屈她了?


    「到底發生了什麽事?」他直盯著吳春光,濃眉不悅地揪起。


    小紅帽雖然一向牙尖嘴利卻客氣明理,怎麽會無緣無故對客人動粗?


    可是他無法否認剛才自己的確親眼看見她用力抓住對方的手腕,並且還粗魯將之甩出去的舉動。


    難道小紅帽是在吃醋?


    他心頭先是沒來由一熱,隨即腦袋清醒了過來。不。兩個禮拜前的錯誤不能再發生,一時的意亂情迷隻會惹來源源不絕的大麻煩。


    翟恩努力維持皺眉表情,努力相信自己今晚的享樂有可能會被眼前這個跑錯年代穿錯衣服的小紅帽搞砸了。


    「幹嘛?」他瞪她,她也給他瞪了迴去。


    一陣苦澀的不是滋味感穿胸而過,而她真他媽的厭透了這種被冤枉屈辱的感覺。


    雖說他沒有對她做出任何言語上的指責,但知道男人天生腦細胞受損是一迴事,跟實際上看見他如此輕易就化身為昏庸腦殘的八點檔男主角,那又是另外一迴事。


    「難道你不該替自己方才的行為做出解釋?」他不經大腦的話一衝出口,立刻恨不得重重踢自己一腳。


    翟恩知道自己現在看起來像什麽——那種十足的大傻瓜!


    可是他在生氣,為自己兩個禮拜前瘋了似地吻了她而生氣,更為兩個禮拜後她麵對他卻一臉沒啥大不了的平淡表情而更加生氣。


    他敢打賭就在他被那一吻的愧疚感折磨得險些在浴缸裏泡過頭而斃命時,她一定自顧自地過著完全不受任何影響的快活日子。


    她神色一黯,隨即冷笑,「我從不解釋。」


    要是他懷裏那名美女想看好戲的話,就給她看個夠好了。


    現在的吳春光大有翻臉兼翻桌的好興致,聽說「衝浪板」以前的傳統是每逢星期五就有人喝醉酒在酒吧裏幹群架,現在偶爾複古一下也不錯。


    「嘿,等等!」總算帥帥老板見情況不對,趕緊跳出來勸架。「大家冷靜一點,不如今天晚上這攤算我的,看你們愛喝什麽——」


    看著一向親切好脾氣的老板親上火線賠笑臉,吳春光滿心火氣瞬間被深深的斷慚疚感淩駕而上。


    「對不起,老板。」她深吸一口氣,誠摯地對老板致歉,「是我的錯,我不該跟客人起衝突,你開除我吧。」


    帥帥老板聞言「花容失色」,還來不及反應過來,一個低沉咆哮聲倏然響起——


    「開除個鬼?我不準!」翟恩臉色鐵青地抱臂怒視著她。


    「翟先生,你未免也管太寬了吧?」吳春光夷然不懼地迎視那似要吃人的目光。


    「一人忍一句,一人忍一句。」帥帥老板努力對死黨——那個笨蛋——使眼色。


    「老板對不起。」她脫下腰間黑色圍裙,對折好交給阿誌。「我今天晚上請病假。明天,我會準時來上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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