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疏芝看了看顧見緒,道:「獨處也不行。你現在不能碰她,得等你真的能繼位,且讓她做皇後,才能碰她。」


    顧見緒終於冷下臉,道:「我不碰她。隻是看看她。」


    淩夫人思索片刻,她還需要顧見緒為她做成那件事。除了顧見緒,她找不到別人有能力辦到。太子也有這個能力,但太子顯然不會做的,她沒有能與太子交換的砝碼。


    淩夫人這才退到次間裏。


    顧見緒看著魏紫吾,目光漸漸下移,落在她的小腹處,眼睛冷得駭人。


    ——她躺著肚子並不明顯,身形依舊這樣纖細,看著和平素沒有多大差別,竟然已有了太子的孩子。


    顧見邃原本認為,魏嶢一定會想辦法阻止魏紫吾有孕。畢竟,無論是他,還是太子,從來都不是他舅舅心中想要的女婿人選。魏紫吾久久不孕,也證實了他的猜測,畢竟魏紫吾對她的自家人是不設防的,若是舅舅想做些什麽,是很容易。沒想到她還是有了身孕。


    那日,顧見緒喝了半壺酒後,追上去再看了魏紫吾一眼,卻看到對方在瞧一雙小錦鞋,女子臉上笑得尤為溫柔,又小心翼翼摸了摸自己的肚子。他的心當時就沉了下去。派人打探後,果然是懷了身孕。


    顧見緒將渾身的怒意都宣泄在了吐穀渾,他殺了很多慕容遲的部下,最後將慕容遲留給了慕容敬自己解決,但依舊無法平息那股身體裏的邪火。一定要眼前的女孩來紓解才行。


    然而她現在有身孕了,他再渴念她,也不能在這時對她行如此禽獸之事。


    「婼婼。」顧見緒輕撫了撫魏紫吾的臉頰,慢慢緊握成拳,再慢慢打開……


    太子以主帥身份指揮作戰以來,給突厥留下的印象,一直是穩健,冷靜,詭計多端,擅長布陣,且善於等待,捕捉最佳機會一擊致命。總之,敵軍對太子的評價,是以謀取勝,而非軍隊本身的勇猛和高戰力。


    就比如前兩日,太子讓將士點起七縷狼煙,在這之前,太子就特地命人假意向突厥斥侯泄露情報,說七縷狼煙是燕軍的求助之意,突厥射渥部落的六千人騎兵以為是一隊燕軍落單走散,被吸引而來,卻被東宮三衛輕易地一剿而盡。


    燕軍自是歡唿一片,身在戰場,才知戰友的可貴,沒有一個人願意看到身旁戰友死去。為了慶賀,大家殺了突厥兵中被射死的戰馬烹製食物,小小地慶賀了一番。


    賀辛瑤看見太子一人離開了隊伍,走向烏那雅河邊,也忍不住跟了過去。


    深入腹地,最重要的就是後勤補給。這次賀辛瑤並非自作主張跟來,而是鑒於她上一次的表現,作為後勤部隊中護衛糧車隊的弓弩營校尉來的。


    夜色下,繁星漫天。草原的星空比別處要低,天幕並非全然的黑,而是粉色,淡紫,淺藍,寶藍,墨藍,數種顏色奇異地糅雜在一起,明亮繁匝的星子低墜,離人那樣近。


    夜色下,烏那雅河淙淙流淌,顧見邃坐在河邊的石頭上,也不知他在想什麽,衣袍的下擺在風中颯颯作響。


    賀辛瑤看得出來,太子喜歡戰場,他仿佛天生為了戰場而生。


    「殿下,可要嚐嚐我帶來的桑晚酒?」賀辛瑤來到顧見邃身邊,將酒囊遞了過去。


    賀辛瑤看著對方,在這樣的夜空下,她覺得太子的眼睛裏有一種比星辰還要迷人的光芒。


    她想起初來靈州時那個矜貴的東宮太子,生來便是最尊榮的身份,如今卻脫下了刺繡繁複的錦袍緩帶,每日都穿著玄絲軟甲的戰袍,與眾戰士一起,風雨塵沙裏來去,被敵軍的鮮血染透甲衣。甚至今日太子才結束了戰鬥的時候,甚至連半邊臉也被濺滿了血,一身的殺氣縈繞,是與平素不同的一種逼人氣勢。


    顧見邃沒有接酒囊,隻道:「我今晚喝了不少,這酒賀校尉還是留著自己喝罷。」


    賀辛瑤正要再與太子說話,顧況卻過來了,知道顧況找太子都是有事要稟,賀辛瑤看顧見邃一眼,有些失落地轉身離開。


    顧況便上前道:「殿下,今日接到消息,應該是好幾天前的事了,魏都護將慕王後關進了都護府。看來,魏都護是有想要破鏡重圓的意思。」


    顧況知道,太子早就查清楚了太子妃的真實身世,知道對方是魏侯爺的私生女。而魏侯爺會娶淩夫人,一是迫於魏老侯爺臨終前的心願,二也是為了給太子妃嫡女的身份。


    私生女的身份,比庶女,外室女還要低。若太子妃是私生女的身份,太後當初無論太子怎麽巧舌能簧,也是不可能同意娶的。因此太子也沒有貿然告訴太子妃本人,她的生母是綏海國的慕王後。


    顧見邃頷首以示知曉。


    顧況又道:「還有一事,淩夫人與太子妃前兩日想去遼西一趟,被石總管攔下,現在應當已迴靈州,想來是淩夫人已知道此事。」


    顧見邃聞言眯了眯眼,道:「讓石總管多留意淩夫人,女人……在有些時候,很容易改變性情。」


    顧況道:「是,殿下!」他明白,就算魏侯爺有牽製淩夫人的手段,但女人一旦橫起心來有可能理智全無,什麽都不怕了,就像換了個人,不可不防。


    在這一夜之後,突厥軍卻發現他們定義為「擅謀擅守不善攻」的太子,突然一改之前作風。


    也正是因為太子之前的保守打法,當顧見邃率領的軍隊突然如風一般席卷而至,毫無征兆地正麵攻進射渥大本營時,對方完全震驚了。


    尤其是東宮三衛,速度太快了,快得像唿嘯的風,疾烈的雨。東宮三衛僅有近萬人,但個個皆是英勇過人,大半都是幼軍,全是太子用嚴苛古怪的方式親自訓出來的。


    太子嚴苛到近乎詭異的訓練方式,令東宮三衛此時麵對蠻勇兇殘的突厥大軍,亦能驅策戰馬如鐵牆一般推進,一排排保持著整齊劃一的唿喝聲,黑鐵陌刀揮舞如旋,不斷前進,絕不後退,都似用尺子丈量過一般保持著一致。第一排倒下,第二排迅速補上,明明是血肉之軀,此時卻仿佛沒有痛覺的怪物,跺步時有龍虎之勢,憑著一股意誌,見神殺神,無人能擋。


    而弓箭營則從兩翼包抄,箭雨漫天,東宮精心打造的鐵箭比突厥的箭重了許多,射程也更遠,穿透力也更強,與陌刀隊相輔相應,一路進攻,西突厥軍隊中的哀嚎之聲此起彼伏。


    戰馬嘶鳴,濃塵滾滾,燕軍如沸騰的水一般漫過染上新綠的草原,草尖鮮血淋漓。短兵相接後血肉模糊的屍體遍野堆積,大地也被血液染成紅色。


    太子率領之師在西突厥的草原上,以驚人的懸殊以少勝多,注定一戰成名。


    慕世宛獨自坐在湖邊的樹蔭下,四月的陽光,照得湖光一片粼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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