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沒兩天,葉禹慶果然從皇甫家的商行院落搬了出去,住到皇甫衛另外為他準備的一棟大宅裏,而皇甫珍連出來相送都沒有,這讓他沉著臉,憤憤地離去。


    又過幾天,當皇甫珍在皇甫衛的寵溺下過著如魚得水的好日子時,另一邊也開始蠢蠢欲動了。


    天色未明前,葉禹慶小心翼翼地獨自騎著一匹馬離開洛陽城,一路上,他馬不停蹄地往城西較為荒涼的野外狂奔,半個時辰後,才策馬來到一個樹林。


    樹林前,有幾棟看起來像廢棄了的小木屋,一旁有幾匹馬正閑散地吃草,幾個人一聽到有人接近,馬上從草地上跳了起來,抽出腰間亮晃晃又尖銳的武器。


    「大當家!大當家迴來了!」幾個流裏流氣的粗壯漢子看到了他,連忙轉身吆喝。


    葉禹慶沉著臉,利落的下馬,將馬韁隨意丟給一旁上前的漢子,快速地走進其中一棟木屋。


    「大當家,你臉色怎麽這麽難看?咱們兄弟在城外等了好些日子了,一直等不到你的消息,還以為你是不是露餡,被那些官爺給逮了呢。」一個尖嘴猴腮的男子,哈著腰走到他身邊。


    「閉嘴!事情有變,咱們得換個法子了。」葉禹慶瞪了他一眼,眼神陰沉慍怒。


    那男子一聽他這麽說,臉色也變了,「大當家……該不會是那賤蹄子把咱們給扯出來了吧?」他就說嘛,大當家沒事去招惹那個女人做啥?一看就不是什麽可靠的料子!


    葉禹慶簡單的把這幾天進城後的事跟大夥說了,「……小猴,這事你怎麽瞧?那賤人可是裝瘋賣傻?」


    小猴還真像隻猴子似地抓抓下巴,「大當家,這事挺難說的,俺記得前些年咱們寨子也有過這種事,一個兄弟跟著出車去搶劫時,摔了馬、把頭撞破了一個洞,起來以後也把咱們兄弟的事給忘光了,人還變得癡癡傻傻的。」


    小猴說完看著大當家,等著看他要怎麽發落。大當家也真是的,好好的一個舒服寨子不待,非得來這偏僻的地方埋伏!


    半年多前,大當家的那個妹子皇甫珍,被皇甫一家趕到了濟南別莊去,大當家透過留在山下的親人聽到這個消息,就開始打起皇甫家的主意。


    原先他是想讓皇甫珍死心塌地的愛上他,然後再慫恿她迴到皇甫家去,經過她的裏應外合,將皇甫家的財物洗劫一空。


    這計劃的前半段執行得很順利,大當家賣力的演出,一下就贏得了皇甫珍的喜愛,可沒想到一切就在她迴來皇甫山莊的路上出了岔,居然演變成現在這個局麵!


    「大當家,那現在咱們該怎麽辦?」小猴緊張地追問著。他們大夥兄弟可是放下許多買賣,就為了大撈皇甫家這麽一筆,如今難道要空手而迴嗎?


    葉禹慶不語,眯著眼思索,久久之後,他眉尖一挑,陰惻惻地笑了,「不,咱們怎麽可以就這麽放過?富貴險中求。過來!」


    聞言,小猴也跟著露出奸險的笑容,與其它人湊近在一塊,商量著奪財的大計。


    葉禹慶一邊說著他的計劃,眼底同時閃著惡毒的光芒,唇邊冷冷一笑。


    那個賤人既然這麽不給他麵子,那就別怪他也無情了!


    又過了半個月的快活日子,這些天,皇甫珍住在商行裏,跟皇甫衛的感情是一日千裏,越見濃烈,沒了皇甫山莊的拘束,兩人過得更開心自在。更讓她高興的是,皇甫衛的其它三個堂兄弟,對她的態度也都大有改變。


    算算日子,他們也從山莊搬到城裏住了將近一個月了,這一個月還不夠她把這座古城給逛完,而且,她總盼著忙碌的丈夫可以抽空陪她一起出遊。


    這天,她拎著不少的戰利品高高興興地迴到商行,買的其實都是一些小玩意,什麽昂貴的物品都沒有。即使現在她跟丈夫過得甜蜜蜜,但是皇甫衛工作忙,為免自己變成閨中怨婦,加上這時代也沒什麽電視、計算機,她隻好自己努力找樂子。


    皇甫衛答應她,今天晚上抽時間陪她去戲園子看戲,令她一整天樂得像隻小鳥似地雀躍不已。綠兒還調侃她,說她嘴巴都要笑裂了。


    人逢喜事精神爽,她隨綠兒去笑,早早迴了房精心打扮,就等著跟皇甫衛一起出門。


    身為珍寶閣的主子,最不缺的當然就是那些寶石、首飾,皇甫珍向來不愛戴那些個叮叮當當的東西,但難得要出門,總要給皇甫家充點場麵,她當然隻得入境隨俗地戴上這些亮得刺眼的首飾。


    穿上一身淡藍色的碎花長袍、一件深藍色的坎肩,旁邊還滾著雪白的貂毛,再搭一件雪白的連帽披風係在外頭,耳邊掛著的是素雅圓潤的珍珠,脖子上也是一串珍珠項鏈,這身妝扮襯得她膚白勝雪、清麗可人。


    皇甫珍的眼角眉梢裏盡是掩不住的幸福光彩,她笑意盈盈,一手親密地勾著皇甫衛臂膀,臉上的表情就像吃了十斤糖一樣甜膩。


    陪著他們一同去看戲的,還有皇甫聞,一路上,小嫂子的笑容實在是亮得有些刺眼。「嫂子,你今兒個笑得真開心啊。」大哥跟大嫂現在感情如膠似漆,看得他真是羨慕。


    此時,他們坐在一輛馬車裏,正在要往城西的戲園子路上,車上鋪滿了柔軟的毛皮跟墊子,皇甫珍跟皇甫衛坐在一旁,皇甫聞則坐在他們對麵。


    這輛馬車空間大得很,就算再進來兩個人都不嫌擠,皇甫珍早忘了當初跟皇甫聞不愉快的事,兩人年齡相近,皇甫聞又小她一歲,所以她不知不覺中將他看成了弟弟,對他也很是親昵。


    「嗯,當然啊,我們難得一起出門耶。」小手一滑,她將自己的手塞進皇甫衛厚實的大掌裏。


    皇甫衛也捏捏她的手心,「等再過兩日,咱們迴了山莊,我就比較有時間陪你了。」這個月正好是三月一次的商行理帳時間,所以他比較忙,再過陣子就輕鬆了,他想把事情慢慢放給其它兄弟們去處理,而他就能專心的陪嬌妻好好休息一陣子。


    「嗯,到時候我們去京城看看好嗎?聽說京城比洛陽還更熱鬧上幾倍。」那座曆史中享興盛名的華美大城,她多想見證它最繁華的時候,趁著現在清朝政局穩定,她去看看它的真實麵貌也好。


    「我也要去。」聽聞這件好事,愛玩的皇甫聞當然馬上出聲。


    皇甫衛覷了他一眼。聞弟是真笨還假笨?人家帶愛妻去玩,他沒事跟在裏頭湊什麽熱鬧?


    還好,不待他出聲反對,與他心有靈犀的娘子已經幫他說話了。


    「你是跟屁蟲啊!」賞皇甫聞一記白眼,皇甫珍對他吐舌擠眉。


    皇甫聞點點頭,「對,我是跟屁蟲,所以我要去。」哈哈!隻要能去京城玩,罵得再難聽他都沒差。


    馬車裏,就看到兩個長不大的孩子互相擠眉弄眼,扮著大鬼臉,而皇甫衛則是笑笑地摟著妻子的腰,隨著他們去玩鬧。


    這邊玩得開心熱鬧,而皇甫商行裏,夜深入靜的,一片靜俏俏。


    皇甫家的商行絕非是一座大宅子而已,光是占地就快要有半條街,商行裏,有著各地派來的管事駐院留守。後院的部分,則因應珍寶閣的需求,住了許多老師傅和一些奴仆、婢女。而後院的庫房更是商行重地,裏頭存放著許多珍貴的皇族飾品,都是京城裏王公貴族所訂的貨,價值連城。


    因為皇甫衛夫婦久住城中不迴,皇甫老爺生怕兒子為了媳婦,就此待在城中長住,不迴去了,隻好跟著還僵著臉的妻子主動地尋來。


    夫妻倆原是想探問一下兒子的意思,如果他真是怪罪他們對媳婦的態度,那他們願意改進。再說,萬一年輕人以後有了孩子,他們也很希望能親手抱到孫子,為此,他們願意主動先低頭。


    隻是他們來的時間不對,興匆匆地上門卻沒見到人,夫妻倆隻好對看一眼,摸摸鼻子,乖乖地迴了房,等著明兒個再談。


    這一晚,商行裏特別的安靜,忽地「叩答!」一聲,商行側門被插進了一把大刀,刀尖往上一挑,門裏的門栓便給挑開來,接著,緊閉的側門緩緩地被推開。


    黑夜裏,一雙雙亮晶晶的眸子閃爍不已,隻見小門外已經站滿了一排穿著夜行衣的漢子,各個手裏都拿著把利器,人人眼底都是貪婪的欲望。


    隻要打開了商行的庫房,就有大筆的錢財等著他們揮霍不盡了!


    一想到這,每個人都興奮得直發抖,泛著血絲的眸子,迫不及待地想讓手中的刀劍染上鮮豔的血!


    就在這時,一個躲躲藏藏的男子也來到側門口,他身上穿著皇甫家奴仆的青衣小帽,膽戰心驚地看著這群人。


    「你們來啦?都到齊了嗎?」這小奴名叫劉七,是葉禹慶所收買的一個內應,他害怕地看著這些看來殺人不眨眼的大盜,身子不中用地打著哆嗦。


    十多人的人群裏,葉禹慶同樣蒙著臉,隻露出一雙眼睛,「都準備妥當了嗎?」他小聲地問著。


    劉七點點頭,從袖口裏掏出了一個白色的小瓷瓶,「我照著你吩咐的做了,將這瓶裏的藥粉全倒進飲用的水裏,這會兒,除了身體比較健壯的,剩下都睡死了。」


    「很好!」葉禹慶邪邪一笑,握緊手上的刀,轉頭對著身後的兄弟們道:「兄弟們!今晚都是宰豬兒的,用不著客氣,見著一個就宰一個!等後院的金庫打開來,又夠咱們過大半年的逍遙日子了!」


    「喝!」身後十來人同時高舉著刀子,興奮地呐喊。


    「大當家!你要把人全趕盡殺絕?」劉七嚇了一大跳,心裏直打擺,他一直以為隻是洗劫財物,沒想到這些人居然如此殘暴,壓根不想留活口?!


    「嗬嗬嗬!這是當然。你給我乖乖躲到一旁去,不吭聲就有你的好處,要再給老子囉唆什麽,第一個就送你去見閻王!」葉禹慶目的達到了,這人也沒用了。


    劉七顫著身子,貪生怕死地躲到圍牆邊,再也不敢多看這群大盜一眼。


    「兄弟們!上!」葉禹慶高喝一聲,領著幾個手下,一馬當先的往皇甫珍所住的院落去。


    其它兄弟們也磨刀霍霍,各自挑了個院子便殺氣騰騰地衝過去,不一會兒,就聽到每個院落裏都傳來淒慘的哀嚎聲……


    皇甫珍剛下馬車,車外的冷中氣倏地撲麵而來,她有些畏冷的縮了縮脖子,還來不及自己伸手拉緊披風,一雙溫暖的大掌就已經主動上前。


    亮晶晶的烏眸裏,映出了一張英俊的臉龐,黝黑修長的手指,是男人的手,卻用著比女人更溫柔的動作,為她將領口鬆掉的束帶係緊。她忍不住甜甜一笑。


    皇甫聞自認今晚已經看夠了他們恩愛的場麵,作勢抖了抖胳膊上的雞皮疙瘩,「進去吧。有那麽冷嗎?」他受不了地翻個白眼。


    「你自己不會先進去喔。」皇甫珍嘟起嘴,睨他一眼,就是抱著皇甫衛的手臂不放,笑盈盈地拎著裙擺跟相公一起走進商行裏。


    進門之前,皇甫衛目光掃過街角,那兒正站著一個男子,男子對他比一比手勢。他唇邊泛起一抹冷笑,幾不可察地點頭之後,才攬著妻子一起進門。


    還沒走到大廳,皇甫珍就覺得不對勁了,平常這時候,小徑上的燈都該滅了,如今居然燈火通明,還一路延向大廳?一旁巡視的護衛、武師,也比平常多了一倍不止。


    她疑惑地抬眸望著身邊的男人。「衛,這是怎麽迴事?」


    她有些忐忑不安,一雙手不自覺地抓緊他的衣袖。


    「進廳再說吧。」皇甫衛早就知道今晚會發生什麽事,冷靜地安撫她,偏頭對皇甫聞使了個眼色。


    皇甫聞頓了下,摸摸鼻子點個頭。沒想到還真讓大堂哥給料中了,葉禹慶那個不入流的小賊,怎麽鬥得過大堂哥呢?


    兩個男人都知道事情的始末,所以抱著淡定的心情進了大廳,但沒想到的是,大廳上卻多了兩個他們意料之外的人皇甫老爺及夫人?!


    「表、表哥?」皇甫珍錯愕地看著大廳裏,不懂現在是什麽情況?


    葉禹慶一臉血跡,披頭散發地被捆綁在地上,在他四周還有不少穿著夜行衣的男子,同樣都是手腳被縛,倒在地上,一旁有散落染血的刀劍。


    幾名身穿著紅色官服、腰係長刀的捕快,正在一旁同皇甫老爺還有夫人說話。其中一名身形與皇甫衛有些相似的男子看到他們之後,快步地走到他身前。


    「衛少!」男子朝他拱了拱手。


    「天夏,一切都處理好了?」皇甫衛看了下四周,橫躺著七、八個人而已,「他隻帶來這些人手?」


    爾天夏笑了笑。「這次多虧你幫忙,這群山東盜匪為害百姓不淺,這些……」他揚揚下巴,笑睨著地上這幾個傷痕累累的盜匪,「是還活著的。沒喘氣的,都已經讓下屬抬迴去了。你消息還真靈通,要不是你有家業,真想讓你也進來公門裏幹活。」


    「皇甫珍!皇甫珍!你這賤人!」這時,原本氣弱倚坐在地的葉禹慶聽到他們的對話,發了狂似地扭動身軀,雙眼赤紅一片,恨不得撲上前去咬死他們。


    皇甫衛笑著蹲低身子,「從你在濟南接近珍兒開始,我們同時也盯上你了。你以為你真能收買劉七?哼!劉七隻不過是照我的吩咐,應付你而已。」


    葉禹慶兇惡地瞪著他,放聲大笑。「哈哈哈哈!皇甫衛,算我栽在你的手上!」然後他轉頭瞪向皇甫珍,怨恨的目光就像一把刀,狠狠地刺進她的身子!「皇甫珍!沒想到你這賤女人居然見風轉舵!怎樣?皇甫衛在床上滿足了你,你就忘記了老子的好嗎?在濟南跟我燕好的事,你全忘了嗎?」都是這個女人!他全部都毀在她手上了!要死……他也要拖著她一起死!


    皇甫珍臉色「唰!」地變白,慌亂地看著皇甫一家人,那些聽到葉禹慶嘶吼的官差跟下人,臉色也都變得很怪異,有的人還倒抽了口氣。


    眨眼間,她懂了。「我沒有!你不要亂說話!」她拚了命地搖頭,她緊張得腹部都糾結成一團。


    「你已經忘了以前的事不是嗎?有沒有跟我睡過,你也早忘了,哈哈哈……」葉禹慶瘋狂地大笑出聲。


    皇甫衛當然不信他所言,但是一旁的皇甫老爺跟夫人他們卻信了。


    皇甫老爺氣急敗壞地走到她麵前,伸手就是一巴掌。「?!」


    皇甫珍不敢置信地捂著臉,驚愕的看著他。「爹……」


    隻見皇甫老爺揚手,又要再打她一掌,皇甫衛心急地上前抓住他的手,「爹,住手!事情不是他說的那樣。」他沒料到葉禹慶寧死也要反咬珍兒一口。這該死的家夥!


    「你還要幫她講話?」皇甫老爺氣紅了臉。怒斥兒子一句後轉向皇甫珍,「你這人盡可夫的女人!怎麽配當我皇甫家的媳婦?」原本還以為她是真心悔改,沒想到她隻是換了一個更狠毒的計謀。


    「我沒有!我、我真的沒跟他有什麽曖昧!」皇甫珍掩著紅腫的臉頰,委屈哽咽地說著。就算有……也不是她、不是她啊……她睜著淚眼,深深地看向皇甫衛,「衛,我沒有……」她可以忍受所有人的誤會,但他不行!


    皇甫衛才想說什麽,皇甫老爺卻已氣怒地又想打人,偏他不能真傷了父親,因此隻能擋在皇甫珍麵前,試著勸迴父親的理智。「爹!你誤會了!珍兒不是那樣的人!」


    一旁的皇甫夫人壓根受不了這樣的刺激,身子本就孱弱的她,整個人忽然踉蹌了一下——


    「娘!」皇甫衛急忙接住她癱軟的身子。


    「夫人!」


    「伯母!」


    刹那間,整個廳裏亂成一團,皇甫珍隻能紅著眼呆站。她不知道該怎麽解釋這個情況,她能怎麽說?現在該怎麽辦?


    「葉禹慶!我是哪裏對不起你了,你連死也要拖我下水?」她生氣地低吼著。


    葉禹慶看著眼前的一團亂,他高興了、得意了,一口吐出嘴裏的血水,斜看著她,「我就是要死了才拖你下水啊!哈哈、哈哈哈哈——咳!」


    爾天夏抬起一腳踹向他肚子,踢得他喘不過氣。


    這種人他見多了,皇甫珍八成真的是被誣蔑的。他抬起一手揚了揚,一旁等待許久的官差立即上前,將連葉禹慶在內的幾個人全都帶走。


    「把她給我關起來!」皇甫老爺氣怒地指著皇甫珍大吼。


    「爹!」情況一團混亂,情急中,皇甫衛也沒辦法幫妻子解釋,隻能騰出一手拉住父親的袖子。


    皇甫老爺漲紅臉,睜大眼怒吼,「你這孽子!想要逼死你娘才甘心嗎?把她給我關起來!聽到了沒有?」


    「是!」一旁下人見自家老爺已經氣壞了,隻得抖著身子,上前將少夫人給抓起來。他們拖著仍舊掙紮的她,打算先把人關到柴房去再說。


    皇甫珍淒楚地看著皇甫衛,緊咬著牙道:「我不是皇甫珍、我不是皇甫珍、我是……」她豁出去的想將自己一切的來曆說清楚。


    皇甫衛見狀一驚!大吼一聲,「住嘴!」他急急地喘著氣,衝到她麵前瞪著她。


    不行!她絕對不能說出自己是借屍還魂,那樣的下場,會比她是真正的皇甫珍還要淒慘!


    沒想到他會對自己大吼,她愣愣地看著他,淚水像斷了線的珍珠掉落。


    心好痛、好痛……痛得她喘不過氣來……這是怎麽了?


    「帶下去!」皇甫老爺咆哮著。


    皇甫珍沒再掙紮了,就隻張著一雙淚眼傻傻地看著皇甫衛,她臂膀被扯得好痛,卻怎麽樣也比不上心頭那股撕心裂肺的痛……


    天黑了,被關在柴房裏的皇甫珍卻像癡了一樣,隻是睜著眼睛,不停地落淚。


    不知道是第幾天了,皇甫衛還是沒來見她,她由原本的不敢置信……到現在,心已漸漸的冷了。可即使如此,她還是不願麵對現實,不停地為他找理由:一定是娘病得很重,所以他才沒辦法來見她……他是相信她的、他是相信她的……


    緊閉的柴房門突然傳來鐵鏈的聲音,門緩緩地被推開,月光透過開啟的門扉落入屋裏。


    皇甫珍抬起空洞的眸子,看向光源來處。


    在月光的照耀之下,她頭發淩亂,一張小臉全無血色,僅僅是兩天的時日而已,卻虛弱憔悴得像突然間老了好幾歲。


    綠兒伸手緊捂著嘴,忍住到口的哭聲,眼睛也紅紅腫腫的,另一手則揣著一個小布包,三步並作兩步地衝上前,跪在皇甫珍麵前。


    「少夫人、少夫人……」她再也忍不住地抱著少夫人嚎啕大哭,為少夫人心疼不已。


    「綠兒?你來了……」失去光彩的烏眸輕輕轉到她臉上,蒼白的唇顫了顫,「你都來了……他卻沒來……他呢?」


    綠兒傷心地看著她,「少夫人,您別管這些了,這包裹裏是這些年綠兒攢下的銀子,您拿著快走吧!」可憐的少夫人,她怎麽脫得出口呢?


    皇甫珍大大的眼裏滑出兩顆淚珠,「他要怎麽待我……你也說給我聽……讓我……讓我走得明明白白。」綠兒會冒著危險這麽做,一定是發生什麽事了。


    綠兒猶豫了下,忍不住陪著她掉淚,然後才緩緩地說出這兩天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


    原來,皇甫夫人真的被氣病了,在廳上那一倒,足足躺了一天才醒過來,皇甫老爺因此氣壞了,更說了些不中聽的話。


    接下來,就是官差上門,由於葉禹慶一直堅持皇甫珍是他的同夥,所以官差不得不來提問,但皇甫衛自然是不肯讓人把皇甫珍帶走。


    為了這件事,皇甫老爺又跟皇甫衛大吵一架,皇甫老爺說要讓官差把少夫人給帶迴衙門審罪,到了天亮,官差就會來了。


    綠兒跟皇甫珍相處最久,她絕對不信少夫人跟那個葉禹慶有什麽苟且,可她隻是一個小丫鬟,無能為力,隻好掏出她所有的積蓄,趁著官差還沒來之前,讓少夫人先逃走再說。


    「少夫人,您快走吧!要是官差把您抓進了衙門,對您動刑……您一個嬌弱的女子,怎麽受得住呢?」綠兒把小布包塞進她手裏,哀求地對她說。


    「少爺呢?他也要讓官差帶走我?」


    綠兒頓了下,咬咬牙,撇過頭去不敢看她,「少爺他……昨天就已經離開商行了,去哪綠兒也不知道。」


    少爺在這時候離開,代表什麽?不就代表他舍棄了少夫人?少爺……真是辜負了少夫人的一片深情!


    「嗬嗬……」哀戚的笑聲混雜著哭音,但接著皇甫珍卻靜靜地坐著不語。


    皇甫衛,你真如此狠心嗎?睫羽輕垂,沾滿了淚珠,她視線緩緩地停留在自己右手無名指上,上頭銀戒那燦燦發亮的光芒,如今看來是這麽的可笑……


    綠兒等了一會兒都等不到她的響應,心急地抓住她的手,「少夫人,您走吧!您走了以後就別迴來了!」快沒時間了!


    皇甫珍看著她,「我怎麽走得出去?」她被關在這裏,就算綠兒放她出去,那也要她有本事走出商行。


    綠兒一聽,開始將自己身上藍色的衣衫脫下來,「少夫人,您打扮成綠兒的模樣離開吧。如今是文現負責守著您,我們已經說好了,我留在這裏假裝成您,文誌在門口,他會帶著您出城。」她快速地脫下衣服,伸手正要脫掉少夫人的,少夫人卻避開了。


    「那怎麽行?我走了,你跟文家兩兄弟該怎麽辦?」她不想因為自己害了別人。


    綠兒不顧她抵抗,硬是脫掉她的外衣,「我賣的不是終身契,再過半年綠兒就不是皇甫家的丫鬟了,老爺頂多給我吃點苦頭,不會對我怎樣的。少夫人!」她突然伸手抓緊主子的肩膀。「答應我,您要活下去!綠兒……相信您是無辜的!」


    皇甫珍一震,看著她情真意切的眼眸,咬著唇,忍著淚水慎重地點頭,「謝謝你,我答應你……我會活下去。」一個丫鬟都如此有情了,而那個曾與她有夫妻之實的男人,卻是如此絕情……


    兩人快速地換過衣服,綠兒還將她的頭發梳成了跟自己一樣的丫鬟髻,再將小布包放到她手裏。


    「少夫人,您保重。」綠兒噙著淚說道。


    皇甫珍用力地點點頭,轉身正要離去,腳步卻又突然頓了下,她深深地吸口氣,取下掛在自己右手上的銀戒遞給綠兒。


    綠兒不解地接過手。「少夫人?」


    她露出一抹比哭還難看的笑。「若是少爺有來見我最後一麵,你就將這個銀戒交給他,告訴他……我已將戒指取下,從此夫妻情盡……恩斷義絕!」


    「少夫人!」綠兒哭了。少夫人有多愛少爺,她是知道的,少爺真的太狠心了,居然把少夫人的一片真心丟在地上踩!


    皇甫珍反而冷靜下來了,她輕輕拭去綠兒臉上的淚水,再看綠兒一眼,而後轉身揚長而去。


    文家兩兄弟也是相信少夫人清白的人,所以文誌跟弟弟商量之後,決定不能白白看少夫人去官衙受死。那個狠毒的葉禹慶,一定會緊咬著少夫人不放,所以少夫人最後一定會被問罪處斬。


    文誌在門口接應到皇甫珍後,騎著馬載著她一路狂奔,他要趁著還沒夜禁之前,將少夫人給送出城門。


    策馬奔馳了好長一段時間,他終於將少夫人送出東城門,直到離城門很遠了之後,他才跳下馬。「少夫人……文誌隻能送您到這裏了。」文誌悲傷地看著馬上的人。


    皇甫珍淒然一笑,「謝謝你……這份恩情,隻怕我來生才能迴報了。」


    「少夫人,您別這樣說,您……要保重。」文誌沉重地垂下眼,他也隻能做這些小事而已了。


    「文誌,告訴我,當初我被山匪襲擊的正確地點在哪?」她突然這麽問。


    文誌不解地看向她,身子不自覺一震。少夫人的眼神空空洞洞的,好似什麽光彩都沒有了。「在此處約莫一裏外的白沁崖附近。」他伸手指向前方,那是白馬寺附近的山崖。


    「謝謝你!」話落,她揚起馬韁,輕踢馬腹,胯下的駿馬嘶鳴一聲,載著她快速地奔走了。


    文誌一直看著少夫人的背影,久久之後才歎了口氣,然後轉身往城裏走迴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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