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名暗探很快來到太子麵前,道:「殿下,太子妃娘娘就在前麵的山洞中,皇上也在裏麵,先前岐王殿下也進去了。」


    顧見邃略微點頭,以示知曉。他驀地眼角微動,身形一晃,已來到不遠不近的一株樹後。


    顧見邃微微曲指,抬手朝那躲在樹後的男子當頭落下。


    那偷聽的影衛還未看清太子是如何出手,頭骨已碎裂,鮮血順著他瞪大的眼睛淌下。他看著麵無表情殺人的太子,似乎不敢相信以自己的武藝竟這樣被對方輕易結束。


    顧見邃沒有多看那死掉的影衛一眼,像扔破布一般將對方的屍首扔進溝壑中,他轉過身,望著前麵的方向出神片刻。


    皇帝想做什麽,他心裏已是一清二楚。


    幽藍火光投下的影子在顧見邃眉骨上跳動,明明是天人玉像般的容貌,卻因那一雙眼太過陰鷙,叫人見之如見閻羅般的可怖。


    因為山並不高,另一邊隱約傳來的兵戈交鳴聲越來越淩亂,很快,竟看到有濃煙升空而起。


    是著火了,一定是那個山洞著火。魏紫吾急得大冷天的手心捏出了汗,她看了看還是沒多少反應的顧見毓,突然覺得摸不透對方的想法。


    魏紫吾覺得,皇帝說太子對他沒有孺慕之心,是冤枉太子的說法。她見太子平素對太後和石冬誠都頗為尊敬,說明他是個感念恩情的人。


    而對皇帝,太子小時候肯定是有孺慕之心的。天底下哪有不孺慕父親的孩子呢?尤其太子的父親還是一代君皇,在孩子幼小的心中,想必更加的頂天立地,不可取代。隻是,隨著年紀增長和世事變遷,心境可能的確已改變。


    但是顧見毓呢,皇帝似乎對這個兒子格外的另眼相待,但魏紫吾卻覺得顧見毓對皇帝似乎也沒有多少孺慕之心,至少顧見毓現在的態度,是一種漠不關心的涼薄。


    顧見毓見魏紫吾在打量自己,倒是朝她笑了笑:「婼婼不繼續了嗎?」她不是想要勾引他,然後借機偷襲他以逃走去給太子報信麽?


    魏紫吾輕抿了抿唇,不再看顧見毓,隻轉過頭,緊張地看著山的另一邊。


    顧見毓的下頜卻很快緊繃起來,他迴過身,看向他們行來的後方。一匹匹訓練有素的戰馬在山路上也踏得如履平地,快如烈風,分毫不亂。


    顧見毓早就想過,以太子的本事,即便是天羅地網,也很可能會扭轉乾坤。因為,他暗中派人查探許久,也始終查不出朝中究竟哪些人已為太子所用。但是,即便是他預估,也沒有料想到,太子的人竟會來得這樣快。


    如果太子這樣快就已控製皇帝那邊的局勢,那對方平素隱藏之深,著實難以想象。


    顧見毓身邊一名衛官吹起了尖哨,從前方的密林中便立即湧出成片的弓箭手和士兵。


    魏紫吾這才知道,顧見毓早在這一帶布置了如此多的兵力。就是說,方才她就是真的用毒針刺中了對方,也肯定是逃不掉的。顧見毓的這些部下難道能放過她?


    而後方領頭追來的卻不是顧見邃本人,而是石冬誠與東宮左衛率韓疆。


    韓疆勒著韁繩下馬,先朝魏紫吾和顧見毓行了禮,道:「太子妃娘娘,臣護駕來遲。臣奉殿下之命,接娘娘去殿下身邊。


    韓疆這句話看似對魏紫吾所說,實則東宮的人馬都明白,是說給岐王顧見毓聽的。


    顧見毓一方的兵士雖尚不知可能引起兵戈的根源是太子妃,但見對方人馬緊迫逼來,形包抄之勢,自然也是按箭在弦,刀劍出鞘。


    空氣中有強烈的逼仄感流動,雙方的兵士都是蓄勢待發,隻待一聲令下,便是生死廝殺。


    魏紫吾當然感受到了這種氛圍,略思索,她看向顧見毓,道:「殿下……先前多謝殿下搭救,既然韓衛率到了,那我便不再勞煩你繼續護送。五弟恩德,太子與我必當銘記。」


    她將顧見毓帶走她說成是搭救她、護送她,而非要擄奪她。其實也可以這般理解,隻當是顧見毓從皇帝手裏救走了她罷。


    顧見毓看得懂魏紫吾的眼神,她自是害怕被別人知道,丈夫的弟弟想占有她,所以才要帶走她。她已經嫁人,若是今日兩方人馬為她打起來,那她成什麽了?豈非是紅顏禍水。說成是搭救護送是最好的。


    何況,一男一女待在一起,若是單純的嫂子與弟弟的家庭成員關係,定然是清白坦蕩的。但若是這個弟弟本身就對這小嫂子有男女之意,發生過什麽就很引人遐思了。而且,這個世界總是對女子更苛刻,一旦有這種事,世人多半會覺得是魏紫吾不知檢點,自己也有意與岐王苟合。


    顧見毓盯著魏紫吾看,一時沒有說話。魏紫吾感受著顧見毓的目光,心跳變疾,她心裏一點也沒有底,對方會不會這樣輕易放過她。


    韓疆不悅皺眉,岐王看太子妃的眼神也太放肆了,身為男人,他自然知道那是什麽意思。以前他也是從顧況從聽說岐王覬覦兄嫂,但是到今天才親眼所見。


    眾人的心裏想得多,實際也不過過了片刻而已。韓疆便說:「岐王殿下還不知道吧,皇上方才受傷昏迷,幾位殿下都在守著皇上,殿下不去探望皇上?」


    此時,顧見毓的人也過來稟報——皇帝的確受傷。顧見毓身為皇子之一,當然得去。一要表孝心,二要預防皇帝救治不成功,驀然變天。


    顧見毓經過魏紫吾上自己的馬時,低聲道:「既然知道欠人情,可要做好被討要的準備。」語氣雖淡,卻別有深意。魏紫吾身體輕顫了一下。


    男人說罷,先行上了自己的馬。卻沒有立即離開,而是依舊看著魏紫吾。


    能順利帶走太子妃,韓疆心裏也鬆了口氣。他將魏紫吾迎上一匹無人乘坐的黑馬,隊伍又如來時一般,仿佛疾掠而過的風似的離去。


    當魏紫吾路過她先前待過的山洞時,雖已有心理準備,仍舊略微睜大眼。


    因之前一直有雨,火勢隻在洞裏盤桓,倒是沒有蔓延到洞外,火已熄滅,隻留下黑漆漆的石壁與不斷外湧的濃霧。洞外留下的大批屍體和兵器已被清理走,隻有赤色的血跡滲透入泥土裏,將地麵也染成了紅色。足以令人知道這裏先前經曆過怎樣慘烈的變故。


    一路疾行,快至行宮時,便見遇瀲捧著一套衣裙在路旁等待。魏紫吾還做著宮女裝束,自然不能就這樣出現在眾人麵前,她更衣之後才跟著石冬誠迴了行宮。


    這時天已完全黑了,如潑著濃墨般。


    皇帝的崇宣殿和太子的掌玉殿外皆是守衛森嚴。太醫更是全部待命,不是在皇帝和太子的殿裏,就是守在殿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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