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夫人這才意識到自己在流淚,用手帕捂捂眼,轉身先出去了。


    魏紫吾怔怔看著淩夫人的背影,她沒有想到自己嫁人,她母親竟難過成這樣。


    魏紫吾叫人幫自己換下嫁衣。其實,除了以後沒有做姑娘時自由這一點,她對與太子成親是沒有什麽抵觸的。既然她以前能接受嫁給顧見緒,那現在便能接受嫁給顧見邃。更何況……太子是第一個真正與她親密的男子,在魏紫吾心裏多少有些不同。


    離開不雲居的淩夫人卻是找到了魏陵,她擦掉眼淚,道:「魏陵,不如你帶著婼婼走吧。將真相告訴她。做個局嫁禍到那岐王或是英王頭上?」


    魏陵沉默片刻:「夫人,太晚了,太子早就派石冬誠過來守著,這老太監的武功極高,姑娘走不掉的。何況,姑娘就算知道真相,也不會丟下夫人和公子一走了之。」


    淩夫人緊皺著眉:「可是,侯爺……」


    「姑娘與太子成婚,未必就是壞事。」魏陵慢慢道。


    淩夫人不敢置信地看向對方,他居然這樣說……他以前明明是最痛恨太子接近魏紫吾。


    魏陵慢慢收緊雙手,道:「我以前那樣反對,是因為不相信太子真的會娶姑娘。但現在太子既是要娶姑娘做正妃,而非納妾,未必沒有真心。」


    淩夫人微微不屑抿唇,男人的真心能管多久。她道:「皇家的男人就算真心也有限,英王是婼婼的親表哥,尚為了那個位置背信棄義。婼婼那點手段,哪裏夠太子看的,若是他以後對婼婼不好……」


    「可是,除非姑娘一輩子不嫁人,否則嫁給太子也並非就是壞事,至少太子能護得住姑娘。姑娘品性引人愛重,太子定然會對她好的。」


    見魏陵這樣說,淩夫人隻好作罷。在大婚的前夜,淩夫人不得不教魏紫吾翻看小冊子,


    魏紫吾的眼睛往左瞟瞟,又往右看看,壓根不敢往那圖上放。


    淩夫人也舍不得逼著魏紫吾看,便收起冊子,命遇瀲一起帶進宮,隻在口頭粗略地教魏紫吾在大婚之夜如何應對太子。


    魏紫吾紅著臉聽母親道:「東宮有司寢,你們圓房時該怎樣做,太子想來是諳熟的。屆時參加喜宴的皇室宗親眾多,雖無人敢灌太子的酒,但太子在大喜之日,應會主動添杯。男子吃了酒,更易由著性子胡來。你……若實在不適,定要告訴他。雖則太子身份尊貴,但你是他的正妻,並非那些個以色侍人的妾室,適時規勸丈夫是可以的。」


    她便點頭:「我知道了,母親。」


    淩夫人這一點想的和魏貴妃一樣,對著這麽個天姿國色又冰清玉潔的少女,均覺得太子會把持不住。又絮絮說了幾句,淩夫人想著魏紫吾明日會格外辛苦,便讓她早早睡下。


    為了看太子迎娶太子妃,一觀未來帝後的風采,許多百姓天不亮就湧到街頭等候,不過南衙軍出動更早,前一晚便已將太子迎親需途經的街道嚴密把持,將百姓統一攔在交叉的刀戟之後。侯府大門兩旁甚至拉上明黃圍幄。


    魏紫吾也是天不亮便被叫起床,為她梳頭的,是太後特地派來的兩名姑姑,為了戴鳳冠,兩名姑姑將魏紫吾的長發梳作了花冠髻,往她白淨的臉蛋勻著香粉胭脂。


    魏紫吾看著鏡子的自己。真正臨近成親這一刻,她才真正感到緊張。畢竟這樣重要的時刻,她最依賴的父親卻不在身邊。


    當看到盛裝穿戴完畢的魏紫吾,兩名姑姑皆在心裏發出喟歎,論姿儀相貌,太子妃與太子殿下當真是極為般配了。


    一名姑姑便笑道:「吉時快到了,殿下親自來迎親,看到太子妃,心中一定歡喜。」


    魏紫吾聞言,亦笑了笑。


    顧見邃的確是要親自迎親,卻是不會如普通新郎戴花騎馬,而是按照儀製,乘坐皇太子的金輅車,從東和門出皇城,由儀仗與太常寺大樂開道,車後是禮讚官員、東宮親衛、多名世家子弟組成的儐相隊伍隨侍。


    迎親隊伍在吉時準時抵達弘恩侯府,禮讚官跪請太子降輅,至侯府內行了奠雁之禮。


    太子又出府之後,魏紫吾這時亦受過醮戒,被簇擁著從府裏走出。


    宮人考慮到天氣,為魏紫吾製作的吉服麵料主要是絲絹與細紗,因此雖樣式繁複,卻難掩少女窈窕曼妙的身姿與優美的步態。


    鳳穿牡丹的裙幅迤邐漫過紅氈。魏紫吾的發上金鳳生輝,鈿瓔累累,珠滴剔透,即使她的正臉隱在一縷縷金絲流蘇之後,看不真切,卻忍不住叫人從她的身條和驚豔的側臉,去想象掀起流蘇後的麵孔,是何等的殊色。


    顧見邃從未見過魏紫吾做這樣雍容莊重的裝扮,以他的自製力,也盯著看了好一陣才舍得挪開視線。


    而魏紫吾根本不敢去看太子的方向,直到被迎上四周掛著密珠簾的鳳輦車,她才透過金縷流蘇的縫隙,遠遠看向前方金輅車上端坐的男子身影。


    禮讚官先引著顧見邃與魏紫吾去太儀殿殿前行了大禮,禮成之後,便請太子、太子妃入東宮。


    魏紫吾記得她第一次來東宮時,這裏給她的感覺是華貴而清冷。而今日,卻是另一番景象,東宮到處懸掛著團喜緝珊瑚珠的喜牌,床榻鋪陳簇新的日月龍鳳寢被,石榴紅般灼目,敬國公府文老夫人將被枕鋪得整齊,紅綃帳用一對篆鳳金鉤掛在床榻頭尾,帳頭垂掛玉璧。


    魏紫吾坐在喜床上,想起她上迴中了媚藥,還在這床上躺過,臉上更紅了一些。


    太子接過宮人放在托盤裏承上的金縷花嵌寶石的如意,在一眾女賓期待的目光下,緩緩勾起垂落在魏紫吾麵龐前的金流蘇,擱在鳳冠羽翅上。


    魏紫吾的額心貼著一枚小巧圓狀紅寶,口脂嫣紅,配上華美的鳳冠,流光溢彩的霞帔吉服,整個人前所未有的豔麗,恍若籠罩著一層光暈般,叫周圍的女人也看得屏息片刻。


    章蘊長公主迴神後先笑道:「喲,母後到底是最疼太子啊。看到太子妃,怕是我們太子殿下都舍不得去前邊宴賓了。」


    這話引來一眾年紀大的命婦低低的笑。因鬧親之儀本就是為了消除新人的緊張,因此笑一笑是無妨的,否則何人敢取笑太子,這興許是一輩子唯一的機會。


    眾位女眷便也齊齊看向太子。


    太子坦然接受長公主的打趣,麵容帶著淡淡笑意,墨緞似的長發束在玉冠中,吉服以纁紅為主色,腰間束著同色龍首寶帶,佩綬帶玉環,完美的體格將吉服穿得卓然括挺,是一種如玉山般峻立的風度氣勢。


    東宮的綠苒、芽露等宮人也在一旁候命。芽露偷看了太子幾眼,隻覺得對方難得穿如此鮮豔的顏色,太子本就生得俊美無儔,此刻唇角帶笑,實是郎豔灼灼,叫人不可逼視。她頓時心跳如雷,不禁極為羨慕此刻坐在喜床上的太子妃。


    大多數女賓則是感慨這一對新人當真是太得上天的恩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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