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宮麵對呂布的質疑,自己也顯得頗為無奈。


    他固然足智多謀,但也沒想明白,為什麽劉琦非要讓他前來。


    他揉了揉太陽穴,冷聲道:“溫侯以為,陳某願意來此?


    此乃清河王之令諭,陳某不得不遵從而已。


    而且清河王令中還說,解濮陽之危,非陳某不能為。”


    “非你不能為?”


    呂布更是疑惑不解。


    他知道劉琦智謀出眾,這麽安排一定有他的道理。


    但怎麽看,陳宮不過是一個文士,手無縛雞之力,也不會一人退數萬之敵。


    他知道陳宮是兗州人,沉思片刻問道:“公台在濮陽,可有舊識摯友?


    或許清河王之意,乃是讓公台請他人幫忙。”


    陳宮苦笑一下道:“此地在下非但沒有朋友,相反還有一家血仇。


    那還是在數年前,陳某所居東郡東武陽,有一農夫畏避禍亂,將自家農田主動投效於我麾下,換取了部分糧食。


    但沒想到那人心懷叵測,一女許二夫,又將田地投效給當地另一戶,姓王氏的士紳。


    後來那奸人被抓伏法,但我陳氏和王氏家族,卻都想擁有那塊良田,於是雙方便起了爭執,最後演變成為械鬥。


    那東武陽王氏,於此間濮陽田氏,世代姻親。


    當時這濮陽田氏,也派了許多部曲前去幫忙。”


    陳宮緩了緩,似乎想起諸多往事,歎口氣繼續道:“大家互不相讓,械鬥規模越來越大,為了爭奪土地,雙方各有數百青壯死於非命。


    陳某有三個侄兒,五個侄孫,都死在這田氏部曲手中。


    故而陳某與這濮陽田氏,可謂不共戴天。”


    呂布怔怔的看著陳宮道:“此事清河王可知道?”


    陳宮道:“民間械鬥打死數百人,此事傳聞極廣,整個兗州誰人不知?”


    呂布捏著下巴,來迴走了兩步道:“如今濮陽城內,田氏乃最大豪族。


    童仆部曲便有千人以上。


    大王派你前來,豈不是送死?


    又或者,大王要假呂某之手,為你報仇。


    可就算能報仇,又如何驅逐曹軍,解濮陽之圍?”


    陳宮呆立在當場,突然眼睛一亮,遲疑道:“大王不會是要讓陳某,用苦肉計吧?”


    “何為苦肉計?”呂布急道:“你有話就說清楚,別說一半,讓人著急。”


    陳宮解釋道:“既然陳某與田氏之仇,兗州人盡皆知。


    陳某前來,借溫侯之手,公報私仇,打壓田氏,這合情合理吧?”


    呂布點點頭道:“確實如此,畢竟你陳氏死了那麽多人,如今一朝掌權,豈有不為族人報仇之理?”


    陳宮道:“田氏有滅門之危,投靠城外曹操,引誘曹軍入城,也是水到渠成之事。


    若到那時,溫侯於城內設下伏兵,關門打狗,突然展開圍攻。


    則進入城內之曹軍,便被甕中捉鱉,盡數全殲。”


    這下呂布聽明白了,撫掌興奮道:“妙哉妙哉。


    這麽說是要與田氏演一出雙簧,然後讓田氏前去詐降。


    隻不過……公台與那田氏,畢竟有血海深仇,田氏豈能甘心相助?”


    陳宮深唿一口氣,歎息道:“當初那場械鬥,固然鬧得腥風血雨。


    但後來細想,事情起因不過是區區幾十畝田地而已。


    隻不過雙方僵在那裏,誰也不肯相讓,導致事件逐步升級。


    如今看來,兩族之械鬥,與一州之興衰榮辱,甚至天下興亡相比,又算得了什麽?


    若我親自上門,與那田家主曉之以理,化解恩仇,他必能助我。”


    “如此甚好,”呂布興高采烈道:“公台速速前去,說服田氏家主。”


    陳宮搖了搖頭道:“那曹操生性狡詐多疑,豈是那麽容易相信人?


    這城內恐怕也有不少曹氏眼線,做戲需要做足,方能騙過那曹操。”


    呂布道:“如何安排,呂布聽從公台便是。”


    陳宮道:“其一,此事需要保密,隻你我二人知曉。


    其二,請溫侯派出一支軍兵,立即包圍田府,聽候調遣。”


    呂布點頭如小雞啄米,立即叫來心腹魏續,令其率領三千軍兵,將田氏府邸團團圍住。


    魏續立即點齊兵馬,展開行動。


    如今濮陽城雖然沒有被圍,但呂布早已下令四門緊閉,任何人不準外出。


    所以城內早已經人心惶惶。


    三千全副武裝的軍兵,將田氏府邸包圍,令所有百姓驚詫不已。


    田氏家族乃是濮陽第一豪族,家主田荀,據傳是當年齊國王孫。


    如今呂布軍竟然要對田氏動手,不知為何。


    固然城內百姓,惶惶不可終日,但田府門前,依然堆積了不少看熱鬧之人。


    此時,四十多歲的家主田荀,來到府門外,對著軍兵冷聲道:“田某安分守己,奉公守法,諸位何以包圍田府?


    爾等是誰領兵?”


    魏續騎著高頭大馬緩緩走了過來,坐在馬背上,居高臨下的看著田荀,冷聲道:“魏某便是領兵之人。


    你也不用如此氣憤,魏某隻是奉命行事。


    爾等老老實實待在府中,任何人不準外出。


    違令者,殺無赦!”


    田荀氣的渾身哆嗦道:“你是奉誰之命?


    呂溫侯麽?


    老夫與他無冤無仇,他為何包圍府邸?


    你帶老夫去見他。”


    魏續冷笑了一下道:“你與我家主公無仇,但有一人卻與你有仇。


    你往那邊看,可認識那是何人?”


    他右手揮了揮,軍兵閃開一條通道。


    陳宮騎著一匹馬,緩緩走了過來,皮笑肉不笑的道:“田家主,還真是冤家路窄。


    沒想到今日,還能在此相見。”


    “陳宮?”


    田荀眼眶跳了跳,神情頓時緊繃了起來。


    之前,天下太平之時,他田氏與陳氏,都是普通豪族。


    但如今天下大亂,陳宮以其謀略膽識,在兗州翻雲覆雨,平步青雲。


    他先助曹操平定東郡,又助曹操控製兗州,如今又將呂布推上兗州之主的位置。


    簡言之,他已經成為兗州當仁不讓的實權派。


    但關鍵是,田氏與陳氏之前仇怨那麽深。


    如今陳宮得勢,豈能不來報仇?


    看到陳宮出現在眼前,田荀感到心裏冰涼。


    該來的,終究是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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