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城位於平陽府邊緣,乃是整個江州的邊陲之城,鄰近大月皇朝境內的一條大江——瀾江。


    而瀾江的另一側,則是明州。


    太玄山到柳城的路途並不遙遠,直線距離不過一百多裏,乃是離太玄山最近的大城。


    一般的煉氣真修,駕馭法寶全速飛行的話,半個時辰便可抵達。


    柳青玥剛剛突破煉氣一層,體內真元還無法做到生生不息,禦劍飛行本就特別耗費真元,更何況還帶著夏長生,故而飛行速度並不快。


    此時天色早已大亮,明媚陽光灑落,鋪滿整個天穹。


    半空中,迎著和煦微風,飛劍不緊不慢朝著柳城而去。


    柳青玥麵色紅潤,身後心上人一直有些不安分,但她依舊強忍著心頭悸動,悶不做聲專心致誌駕馭著飛劍。


    “玥兒,果真是個專業女司機。”


    夏長生嘴唇貼近柳青玥小巧晶瑩的耳垂,吹了口氣後忍不住打趣。


    兩人身體貼的很近,幾乎可以說是抱在了一起。起初夏長生還是對於翱翔空中比較新奇,一路之上倒還算安分,注意力都在周遭的景色,可隨著新鮮感過去,夏長生便不安分起來,開始上下而求索。


    “你…你別…”


    敏感地帶被襲,柳青玥瞬間麵紅耳赤,羞得都快滴出水來,唿吸急促,真元運轉不禁出現片刻停滯。飛劍一陣搖晃,好在連忙定了定神,方才避免落得個墜機下場。


    眼見差點出意外,夏長生也是嚇了一跳,好在重新安穩下來。


    此刻,他們身處的高度足有百丈,雖然掉下去,對於他們而言,並不會有生命之憂,但難保不出意外。


    女司機畢竟是新手上路,接下來夏長生倒是安分了許多,不敢在隨意撩撥,隻是靜靜抱著她,注意力再次轉移到了周遭。


    不消片刻,遠處城池的輪廓,已然映入眼簾。


    “真快啊!”


    夏長生不禁感歎,往年他與柳青玥前來采購物資,光是趕路就要耗費數個時辰。思及此,不由期待起何時自己才能學個飛行術。


    在距離柳城還有二裏路左右,兩人尋了一處僻靜之地,便從天上落下。


    大月皇朝習武修真之風盛行,十個人中便有一人踏上修行之路。但十億凡人才是整個皇朝的根基,故而朝廷明令,修士不得在城內爭鬥,無論何人在靠近城池時,嚴禁飛行,否則將被城衛軍嚴厲鎮壓,若是膽敢反抗,就地處決。


    大月皇朝境內宗門勢力如繁星,或明或暗數量之多無法想象,可在朝廷麵前,依舊隻能乖乖臣服,如非必要,絕不會輕易去觸朝廷的黴頭。


    前些年,夏長生就親眼目睹了一個膽大妄為的修士,駕馭著葫蘆法器堂而皇之想要進城。如此放肆舉動,徹底激怒了城衛軍,後被當場鎮殺。


    那一戰,震撼了當時在場圍觀的不少人。


    兩人落地之後,柳青玥劍訣一引,飛劍便已歸鞘,隨後有說有笑的朝著不遠處地城門走去。


    柳城靠近大江,運輸業發達,乃是江州重要的商貿重鎮,此時路上行人已經很多,各種商隊來來往往,十分熱鬧。其中不乏有宗門弟子,三三兩兩結伴而行,路上甚至還比劃著,在談武論道。


    簡而言之,這是一個修行盛世。


    夏長生和柳青玥,這一俊男美女組合,並沒有引起太多關注。修行之人,顏值都不差,除非是能夠顛倒眾生、傾國傾城的顏值,否則並不會引起多大的反響。


    由於來過很多次,兩人熟門熟路,城門很快就在眼前。


    “城門周圍的人,速速退開,否則後果自負。”


    突然,一道桀驁的聲音炸響,在城門口久久迴蕩。


    夏長生眉頭微皺,隱約有種不好預感,連忙拉著柳青玥飛速往後退去,不將自己置於危險之中,是安身立命的根本,小心謹慎為上!


    附近其餘人,聽到這聲音後,紛紛麵色大變,趕忙遠離城門,場麵雖略顯混亂,卻也亂中有序,並沒有造成多大的恐慌。


    “到底發生了什麽?竟讓安統領親自提醒?”


    遠遠躲開後,不少人交頭接耳,議論紛紛。顯然已經認出剛才出聲之人的身份,乃是柳城城衛軍統領安期生,築基圓滿的大修士,掌管城中數千兵馬,可謂是一人之下百萬人之上。


    築基期。


    煉氣之上的境界,在一般的宗門,已經是長老甚至門主一級的人物,即便是在太玄山,也足以位列內門弟子或者執事行列。


    更何況是築基圓滿。


    如此大修士親自提醒,顯然事情非同尋常。


    “快看,那是什麽?”


    就在這時,眾人發現天空開始漸漸暗了下來,遠處似有一大片烏雲飄來,速度看似很慢,卻在眨眼間已經來到近前。


    “這是魔修在禦使法器!”


    不少修煉之人,見狀卻是麵色驟變。


    大月皇朝倡導百家爭鳴,隻要不做出損害皇朝利益之事,朝廷並不會打壓禁止任何一脈,各道爭鋒,更是不會偏幫,故而魔修在大月皇朝雖不受待見,但還是較為常見的。


    平時在各大城池中,正魔兩道同桌飲酒也不鮮見。


    平陽府六大勢力之一的合歡宗便是魔修宗門,勢力之強大,比起太玄山亦是毫不遜色。


    眼見魔修來勢洶洶,出於穩妥起見,夏長生連忙拉著柳青玥往後又退出少許,直到覺得足夠安全才停下來靜靜觀望。


    此時城門上方,已是黑雲壓頂。


    肅殺之氣彌漫。


    眾人透過厚厚雲層,隱約可以看到一個模糊的影子,形似葫蘆,卻大如山峰,遠遠望去,宛如一座平臥的巨峰。


    城牆之上,數百城衛軍持槍而立,一股股氣機交感,形成一股強橫的力量,與上方的黑雲爭鋒相對。


    “葫蘆道人,你這是何意?”


    領頭之人,乃是一氣宇軒昂的銀袍男子,麵容略顯年輕,氣勢卻很淩厲。他手持一杆方天畫戟,狹長雙目中閃過絲絲寒芒。


    此人正是安期生。


    “安統領豈會不知老夫來意?何必明知故問!”


    黑雲稍稍散去一角,露出一道全身籠罩在黑袍中的身影,發出的聲音猶如鋼刀磨骨,沙啞而又刺耳。


    “你想為你那徒弟報仇?”安期生若有所思,隨即恍然。


    “三年前,老夫正在閉關,我那徒兒外出曆練,可是久未歸宗……”


    葫蘆道人聲音逐漸生硬,周遭壓力瞬間大了許多。


    “這次出關,方才得知原來是衝撞了安統領,我那徒兒雖然生性頑劣了一點,但並不是不知輕重,安統領不由分說將他鎮殺,實在太不應該。”


    “本統領行事,何須你來評判?識相點,速速退去,不然合歡宗也保不了你。”


    安期生冷哼一聲,手中方天畫戟一指,氣勢不弱分毫。


    “老夫自然不敢與朝廷為敵,此次前來隻是老夫的私人恩怨,無關宗門,此事已經由宗門報予府城。”


    葫蘆道人話鋒一轉,繼續說道:“早就耳聞,安統領乃是平陽府四大天才之一,六品靈根更是百年少有,年紀輕輕已是築基圓滿,將來有望元嬰大道,得享千載壽元,實在是令老夫羨慕。”


    “要打便打,何必惺惺作態。”


    安期生哂笑,渾然不懼,即使麵前的葫蘆道人年長他許多,但修道一途並無先後,達者為先。他自有傲氣,正如葫蘆道人所言,六品靈根是他最大的底氣,若是不出意外,將來有望元嬰大道!


    據他所知,這個葫蘆道人成名於百年前,當年也算是合歡宗資質不俗的核心弟子,可後來因行事太過狂妄,得罪了宗內一位大人物,被廢了靈根,雖然修為得以保留,但已是再難寸進。


    與他一般,同樣是築基圓滿修為,但年歲卻是他的三倍有餘。如今二百多歲,氣血開始枯敗,即將走到生命末期。


    行將就木的老東西,難怪趕來孤身尋仇!


    年輕氣盛的安期生,不認為同境界的葫蘆道人,會是自己的對手,渾然不把對方放在眼裏。此人最為仰仗的便是他那法寶葫蘆,不過他同樣有主場優勢。


    “隻怪老夫那可憐的徒兒學藝不精,就讓我這個師傅來領教一下安統領的本事吧。”


    葫蘆道人嘿然冷笑,話音剛落,天上黑雲劇烈湧動,伴隨著陰風陣陣,原本就厚重的雲層,更顯陰森,恍若鬼蜮。


    大!


    大!


    大!


    伴隨著葫蘆道人刺耳的聲音,天上藏在黑雲中的葫蘆開始變得越來越大。


    頃刻間,巨大的葫蘆已籠罩城門周遭一裏之地,一股強大的吸力定住了這一片區域。葫蘆口就像是一處深淵口子,無時無刻散發出一股股強大的吸力,似要將下方籠罩範圍內的所有一切都吸入。


    好在圍觀的眾人躲開的夠遠,方才沒有被卷入其中。


    “結陣!”


    安期生神色沉凝,卻並不慌張,手中方天畫戟斜指,槍尖寒芒閃爍,與身後眾將士氣機相合布下了防禦大陣。


    “螳臂當車!”


    葫蘆道人冷笑一聲,葫蘆口對準結陣而立的安期生等人。


    話落,吸力頓時加倍,朝著下麵收攝而去。


    城衛軍士卒大多隻有搬血境、先天境修為,麵對成倍增加的壓力,直感到渾身一輕,腳下站立不穩,手中長槍更是差點把握不住,要離體而去,就連個別修為達到煉氣期的小隊長,也有點難以抵抗,陣法瞬間就要土崩瓦解。


    “大膽!”


    安期生暴怒,顯然有些托大,錯估了對方法寶的威力。


    這數百城衛軍雖隸屬於柳城城主,卻更像是他的親衛,安期生如何能讓自己手下遭受重創。


    轟!


    濃烈的氣息從安期生身上噴薄而出,方天畫戟火光四溢,凝結成一道烈火匹練,直衝雲霄,頓時將周遭壓力衝淡,


    遠遠望去,猶如火神降世,威風凜凜。


    “老東西,讓我來會一會你!”


    安期生騰空而起,長槍所指,氣勢越發淩厲。


    眨眼間,便已到達了葫蘆口,越靠近才發覺壓力越大,若非他有築基圓滿的雄厚真元力支撐,怕是這麽近的距離下,整個肉身都要被攝入。


    沒有多餘廢話,槍尖直直刺去,目標明確,要一舉將葫蘆戳破。


    葫蘆一破,敵人就相當於斷了一臂,再無威脅。


    然而,這勢在必得的一擊,卻戛然而止。


    黑霧中伸出一隻粗糙的大手,無視那能將人骨肉刮離般的鋒利之氣,輕而易舉將這一擊接下。


    “你……”


    安期生麵露錯愕,緊跟著神色大變,想要抽身而退,可為時已晚,身體如同被定住一般動彈不得。周遭黑暗稍稍淡去一些,以他的目力,能夠清楚看清出手之人。


    “安統領若是龜縮在陣法內,老夫一時還拿你沒辦法,現在你既然出來了,那便由不得你了。”


    不知何時,葫蘆道人的身影已從黑袍中徹底顯露,出乎安期生的預料,呈現在眼前的並不是一張蒼老麵孔,相反是一副中年鼎盛模樣,本該氣血枯敗的身體,此時更是生機勃勃。


    葫蘆道人額頭高鼓,眼中兇光畢露。唿吸之間,鼻孔中噴出兩道灼熱黑氣,化為兩條黑蛇,將安期生整個人纏住。同時嘴巴一張,猶如深淵大口,竟然是要將安期生活活生吞。


    這一切不過電光火石間。


    躲在遠處圍觀的吃瓜群眾,還未徹底迴神過來便發現場上形勢大變。


    “糟了,葫蘆道人居然突破到金丹期了。”


    “怎麽可能,不是有傳聞,他的靈根被廢,終生再難進境。”


    “這下安統領有麻煩了。”


    圍觀之人中,隱藏著數位築基修士,有散修也有宗門之人,雖然修為遠遠不如安期生,但還是一眼看出,葫蘆道人已邁入金丹期。


    金丹期。


    可稱之為真人。


    那完全是另一個層次,遠非築基可比,壽元達五百載。


    體內形成金丹,真元力生生不息。


    金丹不滅,肉身不腐。


    隻要肉身不被徹底粉碎,再重的傷勢,也能依靠金丹慢慢恢複。


    “該死!”


    安期生臉色猙獰,鼓動全身力量想要掙脫,卻絲毫無用。這次陰溝裏翻船,讓他實在不甘,若是穩妥點,斷不會輕易中了葫蘆道人的計。與眾手下一起結陣對抗,雖然無法擊敗金丹真人,但足夠自保,不至於落入險境。


    力量上的懸殊,很快體現了出來。


    “乖乖認命吧,今日就算玉羅刹在此,也救不了你。”


    葫蘆道人一口將安期生吞下,聲音仿佛從腹部傳出來,桀桀怪笑:“更何況她現在並不在城內。”


    “隻能拚命了。”


    聞言,正在竭力抵抗周身無處不在傳來的煉化之力的安期生,明白葫蘆道人這次顯然是有備而來,連城主不在,這一點都被他探知到。


    安期生能夠修煉到現在,缺的可不是狠辣,自有一番底牌,不到生命垂危之際,他可不想動用。


    然而事到如今,別無它法,不然被徹底煉化,隻會成為對方修煉上的養分!


    “放下人,饒你不死。”


    就在這時,一道女子清冷的聲音傳來,聲音由遠及近,似乎是從很遠的地方發出。


    安期生當即麵色一喜,而葫蘆道人卻是麵色凝重,腳下如山峰般的巨大葫蘆驟然轉變方向,迎向聲音來處。同時嘴巴蠕動,試圖加快煉化安期生。


    “自尋死路。”


    清冷聲音再度傳來,蘊含的冷意使空氣都有霎那的凝結。


    十數裏外,霞光漫天。


    一支散發著璀璨霞光的玉簫洞穿虛空,瞬間碰上迎擊而來想要阻擋的法寶葫蘆,可僅一照麵,巨大的葫蘆便在哢嚓聲中被生生擊穿,徹底失去靈性。而玉簫卻是去勢不減,依舊朝著葫蘆道人而去。


    “玉羅刹!”


    葫蘆道人麵色漲紅,忍不住發出憤怒嘶吼,這乃是他祭煉近兩百年的本命法寶,自他踏入煉氣期時,便伴隨著他,可謂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氣急攻心之下,反倒給了安期生難得的機會,他鼓動全身力量,猛然揮出一戟,居然生生破開一處缺口,當即就想逃脫出去。


    “想逃?那先弄死你!”


    葫蘆道人雙眼血紅,似是有點失去理智,臉上流露出殘忍瘋狂意味。


    “不好,他要自爆金丹。”


    安期生剛要脫困,便感受到葫蘆道人整個人像是變成了一座火山,一股毀滅一切的能量從丹田處席卷開來,不禁臉色大變。


    金丹真人自爆,那威力足以將周圍數裏的一切化為塵埃。


    而處在正中心的他,自是首當其衝。


    當即顧不得那麽多了,隻能拿出底牌自保。


    轟!


    狂暴的能量四散開來,在周遭眾人都有末日臨頭之感時,遠處的玉簫終於到達,千鈞一發之際,洞穿了剛剛自爆的葫蘆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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