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別了異國的土地,乘著新買的船,又買下兩個船工,在氣候不佳的天氣中出海,經過多日顛簸,應停一行人終於有驚無險的迴到封地上。


    前後花了一個多月的時間,當他們迴到王府時,家裏早已亂成一團。


    “王爺,欽差大臣從京城前來巡查有十多天了,目前正住在城中最好的客棧裏等著見您。”管家急急忙忙的跑到應停身邊,向他匯報這段日子發生的各種事務,其中最為棘手的就是朝廷派來的欽差。


    應停皺了皺眉,安排手下先去拜會欽差--他私自出海的事,絕不能讓外人曉得。


    買來的船還放在無人接近的海灘上,有人看守,與他同行的人絕不會泄漏消息,但他和張馨萸消失了這麽久,不找個理由來搪塞也不行。


    朝廷在這個時候派來欽差來找他,到底有什麽意圖?


    眾人聯想起皇上對應停的待遇,不由得開始擔心,朝廷是不是又要找應停麻煩?


    這時,張馨萸瞧見站在不遠處的嬤嬤正向她使眼色,她看了還在與管家談話的應停一眼,隨即跟著嬤嬤走進房中。“嬤嬤,我們不在時,家裏一切可好?”


    “府裏倒是沒什麽事,就是外麵看起來好像不怎麽太平?”嬤嬤將張馨萸從頭到腳打量了一遍,麵帶憂色道:“小姐看起來又瘦了一些。”


    “沒有,大概是外頭陽光大,曬黑了吧?”張馨萸無奈的笑說。


    嬤嬤總覺得應停對她不好,為她抱不平;不管她怎麽替應停辯解,嬤嬤都不曾改變想法。


    而她確實為他受了委屈,但現在,那些充滿爭鬥與傷害的往事都已成為過去,她希望自己身邊的人也能站在應停的立場上為他考慮。


    其實最初,他對她的排斥是有他的理由,她不怪他。


    “這情愛之事,還得講你情我願,小姐不在意,奴婢也沒什麽可講了,不說這個。”嬤嬤見四下無人,趕緊將一個小荷包塞給張馨萸。“小姐收好了。”


    “這是?”


    “夫人送了些錢給您,還有一封信,都是委托欽差大人身邊的人帶來的。”嬤嬤小聲解釋。


    張馨萸拆開荷包一看,幾張大麵額的銀票,以及一張寫滿思念與叮嚀的文字,令她淚盈於睫。


    爹娘終究不忍心放棄她這個辜負家族期望的不孝女,在氣憤過後,還是會牽掛她的安危,害怕應停對她不好。


    嬤嬤見張馨萸一臉感動,不問也知道信上都寫了什麽,於是轉開話題道:“聽說王爺在別的地方蓋了一座新王府,你們出海前就動工了。”


    張馨萸一聽,訝異之色頓時覆蓋上她感動不已的容顏--這件事,她從沒聽應停提起過,也許過幾天他就會告訴她吧?


    張馨萸沒放在心上,聽到門外有動靜,走出去一看,應停已帶人離開了。


    “王爺去見欽差大人。”管家見她露麵,馬上報告應停的去向。


    “有帶禮物去嗎?”張馨萸知道官場上的交際是非常實際的,和官員們打交道,少不了一些花費。


    然而管家卻搖頭一笑,“大爺不吃這一套,他不向人開口,對方就得燒香拜佛了,沒人敢向他伸手要什麽好處。”


    張馨萸啞然而笑,以應停吃軟不吃硬的性格,絕不容許別人在他麵前猖狂,而他豪爽的性情又特別有魅力,所以愛他和恨他的人同樣的多,也同樣的堅定。


    管家又道:“王爺交代了,今晚就不迴來吃了。”


    張馨萸點頭,明白迴來後,忙碌的事務會纏著應停分不開身。在異國他鄉,兩人朝夕相對的情景,現在已很難再發生。


    在熟悉的土地上,在眾目睽睽之下,他們不能再像平凡夫妻那樣的生活。


    張馨萸走迴房中,一路上迴憶著前些日子裏的美好時光……


    與他關在驛站的房中談心,陽光燦爛時攜手在陌生的街道,偶爾像孩子似的嬉戲,寂靜時坐在海邊看醉人的斜陽,多少次他們依偎在一起,密不可分得猶如一體。


    這些甜美的記憶,是她今生最寶貴的收藏。


    “王妃。”寶珠的嗓音響起。“東西放哪兒呢?”


    張馨萸轉眼一看,隻見他辛苦的抬著一箱東西進來--裏麵裝著她從異國購買到的一些新奇物品。


    “嬤嬤,我給大家帶了一些香料,你拿去分給府裏的姑娘們,這個鐲子送你。”她喚來正在整理屋子的嬤嬤,打開箱子取出一件件物品進行分配。“寶珠,給爺買的衣裳、靴子,你帶去他房裏收好了,還有,這是給你的糖。”


    “謝謝王妃!”寶珠感動得淚汪汪。


    嬤嬤看著張馨萸從裝滿物品的箱子裏取出一件件東西,分送給府中所有人,連身份最低微的下人,她都照顧到了,但直到箱子空了,也沒見她留一樣東西給自己。“小姐,您自己呢?出門一趟,怎麽淨買東西送別人?”


    張馨萸毫不在意的笑道:“我不需要這些。”


    嬤嬤幽幽一歎,從小就被捧在手裏的小姐,其實不是個會愛惜自己的人,懂得對別人好卻不懂得對自己好,現在就隻盼王爺會珍惜她、寵愛她……


    不然,這濃烈的情意不被重視,教她情何以堪?


    城中最大、最氣派的客棧,由應停安排手下的人經營。


    商人的地位在本朝很是低微,但沒錢的王爺不得不拉下臉皮,動員自己的心腹們想辦法生財。


    坐在客棧三樓寬敞的宴會廳內,應停讓手下與欽差寒暄,自己則坐在一旁喝茶,等閑話說完,他遣散下人,隻留下奉命前來巡視民情的欽差大臣。


    “沒想到來的人會是你!”這位欽差大臣是應停留在京城的心腹,也是藏得最深的一顆棋子,除了他自己,沒人曉得對方是為他效力的。


    “屬下以為,皇上已經發現了屬下的身份。”


    “沒事的,你若覺得在京城過不下去,隨時可以辭官來這裏。”


    “是。”對方點點頭,接著像是有什麽秘密似的低聲道:“皇上交代屬下給大爺帶點東西,請爺過目。”


    應停看他拿出一疊銀票,不禁為之驚訝了,數了數銀票的數目,足夠他繳納今年的賦稅,還有剩下不少。


    “皇上還說相信爺的能力,明年不會再送這樣的禮物;但今年,他還想再照顧兒子一點。”


    應停聞言,胸口一緊--這些銀票不是從國庫裏支出的,明顯是出自皇上老爹的私庫,他沒想到老爹會如此“關照”他。“這還真是……出人意料。”


    “其實不難理解。”


    “怎麽說?”


    欽差作為旁觀者,更明白其中的玄機。“皇上是位仁君,毫無疑問,作為父親,皇上也深愛大爺您,但是您與二皇子的爭鬥是國家大事,皇上必須支持他選擇的儲君。”


    “為了給二皇子建立威信,讓朝臣們不再動搖,他不得不重重的懲罰您;不過懲罰您之後,他還可以偷偷的做補償,於是他就派屬下來走這一趟了。”


    應停苦笑,一直以來,因為娘家地位不顯赫,他雖為皇長子,卻不像二弟那麽的受寵。


    與二弟爭鬥到兩敗俱傷,父皇也有失偏頗,一逕的的責怪著他,包庇二弟,最終甚至將他“發配邊疆”。


    應停以為自己是個被拋棄的孩子,結果……看著手裏的銀票,他曾有的怨氣竟然煙消雲散。


    “拿去還給皇上,告訴他,兒子已有能力照顧自己了,不需要他費心。”把銀票丟到欽差手上,應停的自尊不允許他接受這分好意。


    離開權利的中心和京城裏擾人的紛爭,來到國上的邊界,擁有自己的領土和子民,現在的他,很多觀念已有轉變,許多放不下的事也變得不再那麽重要。


    他不怨恨自己的親人了,現在的他,有自己的人需要照顧,張馨萸的身影也不期然的闖入他的腦海中,像是在唿應他此時的感受,告訴他,改變他最多的人正是她。


    “大爺,其實還有人托屬下轉交一樣東西給您。”欽差看應停時臉色平和,措詞謹慎道。


    “拿出來。”


    欽差的態度有些不自然,“送禮的是二爺。”


    應停皺起眉頭,他和二弟是不可能化幹戈為玉帛的,打死他都不相信二弟會像皇上老爹那樣“雪中送炭”。“他想做什麽?”


    欽差麵有難色,見應停情緒穩定,並不在意,這才起身叫人,“將太子爺送的那份‘大禮’帶過來。”


    應停聽欽差一直強調這份禮物的特別,表情又顯得很古怪,不由得也好奇了--看樣子二弟送來的是個燙手山芋!


    他喝了一杯茶,接著就聽一陣腳步聲走來,有人推門而入。


    應停剛要轉頭看看下人送來什麽東西,一道幽怨的噪音倏地響起--


    “爺……”


    熟悉的音調闖入應停耳中,他的眉頭皺得都快打結了,眼裏映著一個身材嬌小的女子,漫步走到他的麵前,抬起水汪汪的眸子,無助的凝望著他。


    “荔瑩!”沒想到這女人還敢出現在他的麵前,應停的眼神在瞬間變得冰冷。


    那楚楚可憐的美人兒,一個神情、一個動作都帶著打動人心的魅力,她並沒有張馨萸漂亮,但柔軟嬌美的樣子也別有一番風情,特別是她眼裏總含著如淚水般脆弱的光芒,是那麽的纖細易碎,輕易就能勾出男人的占有欲和嗬護之心。


    “二弟這份禮物真是太有趣了。”應停揮手讓欽差退下。


    偌大的廳堂,頓時隻剩下這對舊日情人。


    “你的膽子不小,做了那樣的事,還敢出現在爺麵前。”應停的手指摸上眼罩,出門在外,他總是戴著它。


    受過的傷早就不痛了,但傷了他的人,他是絕對不會輕易饒恕的,這是他當初最堅定的想法。


    “荔瑩曉得自己對不起爺,但荔瑩也是遭人脅迫,不得不做違背自己良知的事,爺必定調查過事情始末,知道荔瑩隻是別人手中的棋子。”


    楚楚可憐的女人流著淚替自己辯解,應停看得直想打嗬欠,他有點不明白,當初他怎麽會那麽喜歡這個女人?


    大概是她的柔軟和體貼打動了他,而他又是一旦愛上了就會掏心掏肺給對方的人--不計較她的身份,不在乎她的背景。


    結果她利用他的信賴,在他與二弟鬥爭到最激烈時,騙他外出遊玩,設下陷阱,企圖造成他意外身亡的假象。


    幸虧他在戰場上拚搏多年,逃避危機的能力非比尋常,才能突破重圍,死裏逃生!


    然而過程中仍是讓他身負重傷,更因疏忽對荔瑩的防備,被她給刺傷。


    當時她是真的要他死,那兇狠的殺意令他心碎,也因此留下了永遠滅不去的傷。


    雖然最終他躲過了暗殺,順利逃迴,但身心重創之下已無力反擊,令她成功脫逃。


    最後,就算知道了她是二弟派來的,他也找不到任何證據替自己討迴公道。


    如今這個害他不淺的女人,居然還站在他眼前賣弄風情,應停除了荒唐可笑的感覺外,再沒別的看法了。


    “爺……”荔瑩被他尖銳的目光看得頭皮直發麻,忍不住微微顫抖。


    應停緊盯著她,想找個辦法--狠狠地傷害了她,報複過往的仇恨。


    可不管他怎麽想,腦中都是一片空白,包括他以為很深刻的仇恨,現在一迴味,也乏味得沒什麽感覺了--他這才赫然察覺,他已不恨這個女人了,無愛無恨,當初對她的感情全都沒了。


    這一發現,連他自己都覺得很驚訝!


    那麽重的傷,他居然都放下了。


    在他空白的腦海中,張馨萸微笑的臉再次冉冉浮現,提醒著他有更值得他用心對待的人,他的感情該用在那個人身上……


    冬天裏曬得暖洋洋的被子,春天房中花瓶總有不凋謝的花;每天香噴噴的飯菜,麵對他時淺笑的容顏與充滿關懷的目光。


    那個人的好滴水穿石,讓他的身心都緊緊牢記住,在不知不覺中,她已將他心中多餘的身影驅趕掉,不留一絲空隙。


    他又哪來的心情再去恨別人?


    應停又笑了,卻不是剛才那種冷笑--他很高興自己放下了不值得他愛護的女人,他的心上所有位置都已交給值得他愛的妻子。


    他不會為荔瑩動用太多情緒,隻因她已不配!


    “應仁讓你來做什麽?”冷漠的問著不知所措的荔瑩,應停不打算再跟這個女人打交道。


    即使二弟送她來當炮灰,讓他發泄出氣,他也不屑這份禮。


    “太子爺……對張小姐還念念不忘,聽說大爺對張小姐並不珍惜,所以派奴婢前來請示大爺,可否將張小姐退迴去?”荔瑩發覺她一開口,又讓森冷的寒氣迴到應停身上,她嚇得寒毛直立,硬著頭皮將一封厚重的信遞給應停。


    這種裝的滿滿的信封,應停剛見欽差取出過一迴,眼下接過,打開一看,裏麵居然裝的又是銀票。


    怎麽爹爹、弟弟都送錢來給他,他們這麽的輕視他,以為他窮途末路,日子過不下去嗎?


    應停隻覺得又好氣、又好笑,連信裏寫了什麽都懶得看,將幾張紙揉成一團,丟到荔瑩臉上。


    他沒有別人想得那麽貧窮可憐,就算失去背景,他還是可以依靠自己的力量養活他的子民、照顧他的女人!


    荔瑩抽了一口冷氣--應停以往對她嗬護備至,今天卻是毫不憐惜,她雖知道兩人翻臉後,他已不可能再愛她,但他這麽冷漠的態度還是讓她很不習慣!


    想起太子交代的事,再看看現在讓她難以掌握的應停,荔瑩感到十分無措,但有些事她又不得不做……


    “大爺莫氣,您一定曉得張小姐和太子的關係,她不當太子妃,而要嫁給您,這其中有什麽原因,您恐怕就不知道了吧?”


    應停聽荔瑩對張馨萸的稱唿,大感不滿,但她所說的話偏偏是他非常介意的一件事,顧不得糾正他的稱唿,他反問:“莫非你知道?”


    “太子曾告訴奴婢,張小姐希望今生所嫁的夫婿一心一意,用不納妾,然而太子遲早會繼承皇位,後宮絕不可能隻有張小姐一人,所以……張小姐嫁給您,隻怕是與太子鬥氣,她又深知以您的為人是絕對不會碰她的……”


    應停笑了,壓根不信荔瑩的胡說八道。“還有呢?”


    荔瑩看不出他的心思,繼續道:“您曾說過……隻願娶荔瑩一人為妻,不再納妾。”


    應停挑眉--不要臉的人他見多了,但這麽不要臉的他倒還是第一次見到;背叛他、刺他一刀,現在她還有膽子在他麵前迴憶他曾說過的情話。


    荔瑩看他臉色不對,趕緊道:“奴婢愧對大爺,說起這話不為別的,隻是當初也有將大爺的話給放在心裏。”


    “記得有一迴偶然遇見張小姐,她曾主動問起大爺的情況,奴婢交代時,順口就提起了大爺說過的話,張小姐聽了曾說羨慕奴婢,大概她也將這話給記在心裏,認定嫁了大爺就不必與別的女人分享夫婿。”


    眾皇子中,大概就屬他最癡情。


    應停無言,荔瑩分析張馨萸的想法心態,每一句話都令他覺得滑稽又無意義,但他相信,許多女人都追求一份獨有的愛,不願情郎把心分給另一個女子,張馨萸嫁給他,是看上了他不喜歡三妻四妾,這與他討厭麻煩的性格和他母親不得寵有關。


    可他二弟就不同了,雖未娶妻,身邊暖床的侍妾已多的連十隻手指都數不夠了,張馨萸若嫁給他,不知要跟多少女人爭寵?


    “荔瑩曉得自己罪該萬死,但張小姐也同樣利用了大爺;太子的信和錢不隻是給大爺您的,也送了一份給張小姐,她可沒丟到奴婢臉上。”


    應停眸光一閃,不相信張馨萸會收下這種施舍。


    荔瑩見他麵有疑色,也不心虛,反正張家和太子是同一個陣營的,張馨萸隻要收下了親人的物品,就等於是收了太子的好意,她也不算說謊。


    “張小姐與太子青梅竹馬,羈絆甚深,隻要太子開口,一次次的求和,她最終也會消氣,迴到太子身邊的。”荔瑩邊講邊觀察應停的神色。


    應停沒有考慮她的話是否合理,荔瑩挑撥的意圖太明顯了,但他卻無法穩住心神,因為張馨萸與二弟有深厚的交情也是千真萬確的。


    他可以當荔瑩是在故意離間,滿口屁話,但他做不到無動於衷,做不到不去計較張馨萸心裏是不是會惦記著二弟。


    他已把她視為妻子,想要她成為他終身相伴的妻子,當然無法容許她還掛念著別的男人。


    “即使張小姐現在與太子慪氣,今後等太子登上皇位,以皇後之位來迎接她,難道她舍得拒絕嗎?”這份榮耀是被排除在龍位之外的應停無法給予張馨萸的,荔瑩相信她這句話絕對能讓應停的心為之動搖。


    如她所料,應停馬上抬起眼睛正視她,然而他眼中的寒光如刀,迸發出刺人的殺氣,卻是她沒預料到也不敢迎接的。


    以前,她曾見過應停發怒,痛下殺手前的樣子,和此刻竟然一模一樣!


    荔瑩當即膽戰心驚,跪坐在地,苦思半響,咬了咬牙,臉色哀感道:“奴婢的家人都在太子手上,他要奴婢來贖罪,與大爺交易,奴婢不得不從,大爺要殺、要剮都無所謂,那是奴婢應得的,但太子交代的話,奴婢不能不說……太子請大爺休了張小姐!”


    寶珠忙著收拾東西,忙了一整天,正想休息,睡前去了一趟茅房,迴房時見應停這才迴來,趕緊又跑到應停跟前嘮叨。“大爺,怎麽現在才迴來?”


    “少問廢話,你怎麽還沒睡?”


    寶珠看他似乎心情不太愉快,小聲迴道:“王妃等您迴來,等到方才忍不住了才睡,奴才就跟著忙到現在了。”


    應停一聽,走向寢室的腳步頓住了。“你過來,有事情問你。”


    寶珠正納悶他為何態度如此怪異,一進房中就聽他問--


    “王妃可有收到京城送來的什麽東西?”


    “有的,收了一些銀票,是王妃的嬤嬤轉交的,據說是張家……那個……深怕王妃受委屈。”寶珠說著,見應停的臉色很不對勁,馬上住口。


    應停蹙眉不語,他接受張馨萸,有一部分原因是她和京城裏的人斷了來往,現在知道她還有跟他們聯絡,他不太高興。


    他與太子黨的仇恨沒那麽容易消失,就算他懶得去報複了,卻不代表他願意和那些人來往。


    他也絕不希望,他的人跟那些人又聯係。


    可是骨肉之情難以分割,他又不能因為私心,不讓她和親人來往,那太自私了。應停歎口氣,想了想,估計張馨萸的爹娘應該比他更難受吧?


    他可是把人家準備送去當未來皇後的女兒帶到邊疆的死敵啊!張家的損失絕對比他慘重多了。


    如此想來,應停又不鬱悶了,反而想去京城看望一下嶽父、嶽母。


    “大爺,怎麽了?”寶珠不安的問,應停神色變來變去的,太不尋常了。


    “你跟了她那麽久,覺得她這人怎樣?”應停反問。


    “王妃……奴才一直都覺得她人很好呀!善良賢淑又熱心。”


    “她聰明嗎?”


    “當然啦!大爺這一年賺了不少錢,這其中也有王妃幫忙想的生財之道,懂事持家的女人怎會不聰明呢?”


    “既然她聰明又美好,二弟也對她念念不忘,她為何會選擇我,而不留在京城等著將來當皇後呢?”這是應停想要忽略,偏偏又被荔瑩挑起的困惑。


    “一時神誌不清吧?”寶珠不小心說了實話,見應停怒目而視,忙不迭改口,“也許,她喜歡大爺!”


    “我和她本是立場敵對、毫無交情,她說見我受傷,心裏有愧,嫁我是來補償我的,我看她表現不假,倒也接受了這番說法。但如今,她補償得也夠多了,我已不怨恨了,你說,這時候若二弟以皇後之位來接她迴去,她會迴去嗎?”


    應停可以找到各種理由來消除自己的困惑,卻不能讓自己安心,他知道張馨萸喜歡他,但相比之下,他對她並不夠好。


    現在他擔心了,若是另一個男人對她更好,她會不會跑掉啊?


    “這個……”寶珠這下明白了大爺遇到什麽問題,為什麽會心情不好了,八成是京城裏有人代表二爺想把王妃給要迴去。


    這種事不是沒有過--上一位皇上就是搶了自己的弟媳。並寵愛有加,什麽倫理道德都不顧了,可惜美人兒沒被封為皇後就被害死了,結果那皇上居然連皇位都不要,跑去出家了。


    在珠寶看來,應停也繼承了長輩專情的血統,一旦愛上了就死心塌地,然後一發不可收拾……


    如果王妃今後跑走了,他還真怕大爺會和上一位皇上作伴。“奴才以為,跟著大爺比跟著二爺有前途。”


    寶珠努力擠出一句答複。“王妃一定不會離棄大爺!”


    “爺都被放逐到這種地方,還有個鬼前途?”


    “那個……女人的心像海底針,不可捉摸……”


    應停鄙視了小奴才一眼,轉頭看著牆上的字畫,那是張馨萸寫的一首詩,字體娟秀清雅,就像她的人一般美妙。


    半響,他低聲道:“她會離開吧?”


    “啊?”寶珠一呆,想了半天才意識到大爺沒信心留住王妃。


    “以前還想著趕她走,現在不趕了,倒是有人想接她迴去……”應停笑了,曉得有些落寞。


    “爺,隻要你對王妃好,她一定不會舍得離開您!”


    “傻孩子,不是你對別人好,別人就會迴應的。”荔瑩就是絕佳的例子,應停扯下眼罩,丟到一旁。


    “大爺……您喜歡王妃,對嗎?”


    應停聽寶珠這麽問,愣了一會兒又笑了,雖沒承認,但臉上眷戀的神色已經說明了一切。


    他很容易喜歡上對他好的人,一定會給予迴報,所以他的擁護者眾多;可當他被逐出京城,徹底離開皇位的爭奪後,背離他的人也不是沒有。


    他不怕付出,可是他怕受傷!


    那種傷不是來自敵人的攻擊,不是皮肉上的痛苦,他不怕那些,有仇必報的他會狠狠地反擊,絕不退縮。


    他怕的是傷他的人被他愛著、被他深深信任著,那會令他痛不欲生,從此疑慮加深,再也不能輕易對人敞開胸懷。


    “我對她不好,就算她離開我,也是有理由的……”迴憶著與張馨萸成親之後他的所作所為,即使現在兩人親密有加,也磨滅不了最初他對她的羞辱。


    假如將來,她真的走了,他也沒資格感到自己受了傷害吧?


    “爺,王妃未必會走,奴家是真的覺得她喜歡您喜歡的緊!”寶珠認識的應停一向自信十足,很少這麽失落憂愁,他大聲的喊,希望主子能恢複精神。“您把心裏話對她說了,好好跟她談談,別一個人煩惱。”


    應停聽不進去,再次轉頭看看牆上的字畫,沉思了片刻,“這些天我有事要忙,不迴來住。”


    “這麽重要的時刻,不留在家裏看緊王妃,萬一被人挖牆角了怎麽辦?”


    “如果她想走,留住了她的人,也留不住她的心。”


    寶珠聽的一身雞皮疙瘩都起來了。“爺到底想做什麽?”


    “爺想確認她的心思,你找個時間告訴她荔瑩來了,讓她以為我在外麵忙是因為荔瑩,然後注意她有什麽反應?”


    “別這樣……”


    “剛好新王府的門麵和起居室都完成了,其餘的部分也需要去監督著,你別泄露細節,爺想給她一個驚喜,總之,先瞞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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