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衣出土地廟時,王大壯已經收好尾帶人跟上來了。為了第一時間遠離風暴中心,擴大了些的隊伍便再次連夜出發了。


    夜間聲音傳出去特別清晰,青蘅和雲衣在馬車內隻能談一些不是那麽隱秘的話題。通過雲衣,青蘅大致知道了這幾天外麵的情況和這次行動策劃的一些細節。但還有很多事,當下不方便說,青蘅隻能把滿腹的疑問先壓在心底。


    一行人星夜趕路,行到醜時將近,才停下休息。此時離上京已有五十裏地。


    夜間行路甚是不便,到此時眾人皆是疲累不堪。除了負責警戒的人,其他人草草搭了帳篷便歇息了。


    才睡了兩個時辰,第二日晨光初起,眾人便起身了。


    從起身後楚琮就一直陪在雲衣的身邊,噓寒問暖。在眾人忙著埋鍋造飯收拾營帳的時候,兩人就並肩坐在離眾人稍遠的樹下喁喁私語,看晨曦漸明。


    青蘅默默無語地看著兩個人親密的身影,心如刀絞。他之前已經知道雲衣心有所屬,但親眼看見這一幕,才知道痛是沒有極點的。痛到深處還能更痛,深淵的盡頭還有無邊的黑暗。


    好容易離開上京,尚未脫離險地,如今不是任憑自己吃醋沉淪的時候。他看了一會兒,轉過身,找個略清靜的地方,勉強自己靜下心來,細細分析如今的形勢。


    此前齊青蘅不清楚顧遠亭的底細,對他有些戒心。目前來看,尚未發現他的不妥之處。


    倒是這個南楚睿王,堂堂一國儲君位置最有力的競爭者,居然會為一個女人千裏迢迢跑到上京來,還甘冒奇險卷入他的逃亡計劃,這讓青蘅疑竇叢生。


    照他此前對各國政要的了解,楚琮並非是一個感情用事的人。相反,楚琮表麵看來溫文有禮,實則精於權謀,冷靜自持,殺伐果斷。這樣一個人,到底為什麽一直纏在雲衣身邊?真有那麽喜歡她麽?


    還有,昨夜纏在自己身後的那個黑影,似乎是一個人。若那黑影是人,會是何方人馬?是湊巧在水裏碰到他,還是事先潛伏在水底等著他?為何要費力淹死他,而不是直接殺了他?


    青蘅強迫自己不去看雲衣和楚琮在一起的親密場景,顧遠亭卻忍不了了。


    他走過去靠在兩人所在那棵樹的樹幹上,嘴角掛著邪魅的笑容,斜睨著楚琮說:“早就聽說睿王與睿王妃夫妻恩愛,鶼鰈情深。睿王殿下離家千裏,睿王妃和側妃應該都很擔心您,思念您吧!隻可惜佳人盼夫寤寐思服,卻不知道她們眼巴巴盼著的夫君此時正忙著給別的女人獻殷勤呢!”


    楚琮麵露不悅。


    不待楚琮說話,顧遠亭又繼續說:“話說一個有婦之夫這麽纏著一個未出嫁的閨閣女子怕是不妥吧!若是傳了出去,豈不壞了女子的名聲,這讓人家還怎麽嫁人!”


    顧遠亭裝作恍然大悟的樣子說:“哦,對了,你說會不會有人還巴不得她名節有損,最好沒人願意娶去做當家大婦,好便宜他收來當妾!”


    楚琮臉色微變,眼裏露出森冷的殺機。


    顧遠亭裝作害怕的樣子假模假式地輕抽了自己一個嘴巴:“哎呦,看我這該打的嘴巴!江湖草莽口無遮攔,不懂規矩。睿王殿下‘胸有丘壑’,當不會與我這種沒腦子隻有直腸子的粗人一般見識!”


    顧遠亭句句連諷帶刺,楚琮怒極反倒笑起來:“顧少俠不必過於自謙!顧少俠聰明機靈,可不像是沒腦子的粗人。不但不是粗人,本王反倒是聽說顧少俠風流倜儻,憐香惜玉,乃是個絕頂的妙人,是無數紅粉佳人的貼心知己!本王忙於國事,甚少與女子相處,經驗缺缺,不若顧少俠懂女子之心。本王若有不妥之處,還請顧少俠多多指點!”


    這迴輪到顧遠亭色變。兩人淩厲的目光碰撞交鋒,互不相讓。


    雲衣夾在中間很是尷尬,趕緊岔開話題說:“好香!早飯像是已經造好了。我們趕緊過去吃吧。吃完還得趕路呢。”


    楚琮收起殺氣若無其事地轉向雲衣笑道:“你說得是。我們早些吃完趕路,也好讓二殿下早點脫離險境。”


    雲衣快步走在最前麵,有意和楚琮、顧遠亭兩人拉開距離。


    今天早上其實她並不願意這麽親密地和楚琮單獨在一起,是楚琮非拉她到一邊單獨說話。楚琮為她做了那麽多犧牲,她不能掃他的興。


    倒不是說她不喜歡和楚琮單獨相處。如果隻有她和楚琮兩人,她自然滿心歡喜,求之不得。但是如今青蘅在!


    青蘅安安靜靜,一直對她溫和包容,從沒對她說過一句重話,做過一件讓她為難的事。但這種安靜和隱忍,卻讓她感到心疼,心裏說不出的不安和內疚。


    如今這三個男人湊在一起,氣氛很是怪異。顧遠亭和楚琮向來不對付,一見麵就唇槍舌劍,她無奈之餘,倒還不至於受不了。但是青蘅在一邊,卻讓她感到如坐針氈。顧遠亭來打岔,其實她求之不得,正好可以讓她擺脫這個窘境。


    雲衣他們走迴來的時候,青蘅已經候在那裏了。


    青蘅溫和地朝雲衣笑笑,將熱好的麵餅和熱湯遞給她。雲衣勉強笑了笑,接過早飯默默吃起來。


    楚琮和顧遠亭剛舌戰過一場,各有損傷,如今暫時偃旗息鼓,各自吃飯。青蘅自也是安靜吃飯。一時間沒人說話,氣氛微妙,連帶著其他手下也不敢大聲說話。


    早飯吃完後,一行人就迎著朝陽繼續趕路了。


    趙承嗣前一晚在洛河那裏搜尋到半夜無果,早上起得晚了些。剛起床,就收到了手下的快報,說是在下遊某個亂石灘處發現了被水泡腫,臉也被礁石撞得血肉模糊的齊青蘅。


    “臉被撞毀了?”趙承嗣問:“那如何斷定便是那東昊質子?”


    手下匯報說那人穿的便是齊青蘅的服飾,且身高胖瘦也差不多。負責看管齊青蘅的王偏將也看過了,確定便是那東昊質子。這個結果已經上報給靖安帝了。


    趙承嗣揮手讓手下退下。


    趙伯源上前問道:“主子覺得那齊青蘅真死了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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