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走後,齊青蘅坐到雲衣身邊,默默地陪著雲衣。


    雲衣和洇墨的手帕早就濕透,青蘅拿出自己的手帕,輕柔地幫雲衣擦去眼淚。很快青蘅的手帕也不夠用了,他就撩起自己的袖子幫她擦。光風霽月素愛潔淨的公子,此時卻毫不介意雲衣的眼淚鼻涕糊在自己衣服上。


    雲衣這幾天也是清減不少,吃不下睡不著,眼睛下麵多了兩個大黑眼圈。


    得知齊青蘅要出質的消息,她也深受打擊。雖然她朋友多,可是沒有一個人,像齊青蘅對她那麽好。雖然從來沒有細思過,但在她的潛意識裏,很篤定一件事:不管她想做什麽事,齊青蘅都會幫著她,不管她碰到什麽境況,齊青蘅都會站在她一邊,不管她變成什麽樣,齊青蘅都會一樣疼愛她。


    對,齊青蘅就是會這麽寵她,把她視若珍寶,寵到骨子裏!跟他在一起,就特別放鬆,特別有安全感。往日在一起的時候不覺得,現在猛然要失去他了,才覺得挖心挖肝地痛。


    孟雲衣哭了一陣,忽然又懊惱起來,用力去推齊青蘅,氣恨道:“你還呆在這裏幹嘛,怎麽不跟他們一起走!你還管我死活幹嘛!我傷不傷心關你什麽事!反正這幾天你拜訪這拜訪那的,就是沒想到我。我使人去請你,你也不來,你心裏根本就沒有我,還假惺惺在這裏管我幹嘛!”


    齊青蘅心若刀絞,卻是無言以對。見雲衣情緒激動得很,青蘅不顧雲衣的推攘,將她緊緊地擁入了懷中。


    青蘅為人一向謙和溫良,從不勉強人。此時被他蠻橫地大力抱住,雲衣頓時呆了,連發脾氣都忘了。


    見懷中的人兒不再掙紮,青蘅放鬆了力氣,溫柔地抱著雲衣,一隻手在雲衣背上輕輕地拍,低低的歎息像微弱的風一樣拂過雲衣耳畔:“傻瓜,我怎麽會不管你死活呢,我怎麽舍得你傷心……正是因為著緊你,所以不知道該怎麽跟你告別啊。”


    青蘅的氣息吹得雲衣的耳朵癢癢的,不知為何心裏生出異樣的感覺。雲衣的臉驀地紅到了脖子根,推開齊青蘅,有點心虛地說:“誰稀罕啊!”


    看到雲衣恢複了牙尖嘴利的樣子,青蘅眼神悲涼,卻又微笑著說:“我稀罕。”


    雲衣轉過身坐下來不看他,拿起筷子一下一下地戳眼前的菜。


    青蘅看了看滿桌幾乎沒怎麽動過的菜,對雲衣柔聲說:“若是你現在不想吃飯的話,陪我去走走好不好?我想把我們一起長大,一起去過的地方都走一走。我要把這些地方,把曾經在這些地方發生過的事,都深深記在心裏。”


    雲衣無精打采地應了,起身就往樓下走。青蘅說:“你先到下麵等我一會,我馬上就來。”


    少頃,青蘅揣了一包東西走下樓來。兩人一起往皇宮走去。


    齊青蘅和孟雲衣首先去了兩人一起讀書的尚書房,尚書房曾經有七個孩子在讀書,如今已是人去樓空,空空蕩蕩。兩人坐迴原來的位置,迴首往昔,相視而笑。


    雲衣說:“你那時就那麽小小的一個,紮著兩個髽鬏,羞怯可愛,就像年畫娃娃一般。”


    青蘅展顏笑道:“你從小就是個潑皮,油滑無賴得很。”


    雲衣啐了他一口,卻是沒有反駁。


    青蘅仰首懷念地說:“就是在這裏,你為了我差點得罪了太子。在這慣會迎高踩低的深宮裏,除了母妃,你是第一個會站出來維護我的人。我永遠都不會忘記。”


    雲衣惋惜道:“可惜這麽多年過去了,也沒能打這些人一頓。這些人真真是可氣,可恨!”


    兩人又去了尚書房後麵的小花園,那株棗樹剛剛才掉了花,結了果子,很小的一點點,不仔細看看不出來。


    雲衣噗嗤一聲笑道:“你那時候好笨的,樹也不會爬,爬一點還摔下來,摔滿嘴泥,哈哈哈哈!”


    青蘅也笑了:“我那麽乖巧的一個人,硬生生被你給帶壞了。要是被人看見了,堂堂皇子去爬樹,當真是有失體統。”


    雲衣不屑道:“小孩子哪有不頑皮的。皇宮都把好好的一個人給逼成傻子、悶罐子了。你虧得遇上我,後來才沒變成傻子!”


    青蘅莞爾,歎息說:“是啊,幸虧是遇上了你啊……”


    兩人隨後又去了馬場、演武場。雲衣舍身救青蘅的往事,兩人一起偷偷習武的往事,一幕幕浮上兩人心頭。


    青蘅說:“陪我去章丘看看吧。”


    “章丘?”說到章丘雲衣一陣心虛:“去章丘幹嘛?”


    青蘅促狹地看著雲衣說:“從章丘開始,我才算真正地認識你了。”


    雲衣一陣臉紅,呐呐說不出話來。


    兩人快馬趕到城郊的章丘,將侍衛留在穀口,按從前走的路線,沿小溪慢慢向裏走去。


    到了此處,兩人不約而同地沉默了下來,雲衣也不再像以前一樣蹦蹦跳跳地走,難得地像一個女孩子一樣,文靜地走在青蘅身邊。


    不知不覺兩人走到了青蘅救雲衣上岸的地方。


    青蘅指指一處地方,說:“我就是從這裏把你拖上岸的。要不是溪水在這裏拐了個彎,你被擋了擋,我還真不知道能不能抓住你。那時候真是驚得魂都飛光了。”


    青蘅頓了頓,說:“後來我就偷偷學會了遊水。”


    雲衣身體一震。


    青蘅又指了指另一處,不過這次卻說得有點閃爍其詞:“那邊,那邊,嗯,我把那個扔那邊了。嗯,那時候你要醒了,我嚇一跳,不知道怎麽迴事就扔出去了。”


    雲衣臉頓時羞成蝦子那麽紅,這事太過羞窘,是以兩人從來沒有提起過。這次齊青蘅卻說了出來,令得一向厚臉皮的她,也不知該說什麽好。


    就是從那個時候起,青蘅才知道了雲衣的女兒身份。青蘅想起以前把雲衣來月事當做中毒,還擔心地把皇宮裏的醫書都翻了個遍的青澀往事,不由得笑了起來。


    雲衣狐疑地看向齊青蘅,不過剛剛經過這麽尷尬的事,她也不敢貿然問了。齊青蘅自然也沒有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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