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去冬來,左時越在自家院子裏麵迎來了第一場冬雪。


    許是因為邊境今年過於平靜,他難得地在家迎來了這一場冬雪,京都的雪比之邊境要來的晚的多,他院子裏麵有一棵紅梅樹,在雪中盛開天地間唯獨這一抹絕色。


    白彥踏雪而來,瞧見了失神的左時越,他剛剛從慶遠鎮迴來,女孩眉眼有著一樣的愁緒,隻是眼中多了幾分灑脫的肆意,這份肆意跟之前的左小將軍何其相似啊。


    越是教導兩人,越是能發現金若棠很像左時越。


    甚至他們在他的麵前說著一樣的話。


    左時越見白彥迴來,收迴了剛剛的眼神,朝著白彥恭敬地行禮,自從真心實意地跟白彥學習以來,他見識到了白彥的厲害之處,無論是武功還是頭腦。


    他一下子就明白了為什麽爺爺會讓白彥教導他了。


    白彥不過是二十五的年紀,可是閱曆和經驗都遠遠地超過他,是他值得學習的。


    “今天下雪,給你放一日的假期。”


    左時越淡然地說道,“無事,下雪不耽誤練武。”


    白彥點了點額頭,“初雪,我不教人習武,你若是想要練,便自己去吧。”


    這還是他第一次看到如此狀態的白彥,不知是不是因為趕路他透露出深深的疲倦,“師傅若是累了,便迴去休息吧,徒兒自己溫習師傅教過的。”


    “有興趣陪師傅喝一杯嗎?”


    左時越眼中閃過一絲驚訝,白彥教他習武教他兵法,卻從來不多說什麽,不多問什麽,他們比之那些普通的師傅少了幾分感情。


    這還是白彥第一次提出要喝一杯。


    “師傅說的,徒兒這就去拿酒。”


    “拿你將軍府最好的酒來。”


    左時越拿著他爹藏了好久的酒,一打開就能聞到酒香撲鼻,白彥拿起杯子就倒了一杯,放到鼻尖輕輕一聞,便知道這酒是好酒之中的好酒。


    “師傅,可有什麽愁緒嗎?”


    白彥端起酒杯看著杯中清澈的酒液,輕輕搖了搖頭,“無事愁,無事可愁。”


    隨後他將杯子裏麵的酒一飲而盡,酒剛剛下肚,臉色‘騰’地紅了起來,看的左時越直吃驚,“師傅,您的臉?”


    白彥朝著他擺了擺手,“無事,無事,閑暇時候喝一喝酒,拋下這世俗的皮囊,去做一次那世外的逍遙仙,也好,也好。”


    “既然師傅您不願意摻和這世俗的事情,為何還要做我的事情?難道隻是因為她的話嗎?”


    白彥眼睛一亮,朝著左時越一笑,“你小子莫要套我的話,我雖然喝酒上臉,卻不是真正的醉了,我說到做到,必然不會向你透露一點若棠的消息。”


    左時越也給自己倒了一杯酒,隨後一飲而盡,他臉蛋紅潤,卻不是喝酒上臉的紅色,“師傅,人世間有諸多迫不得已的事情,若是這些迫不得已的事情加在一起,隻能完成一件的話,師傅會選什麽呢?”


    “這問題好,容我想一想。”


    白彥用手拄著下巴,眼神迷離,儼然一副喝醉的模樣,“迫不得已?這世間哪有那麽多迫不得已的事情,不外乎就是人想不明白,總用著迫不得已的話來給自己一個台階罷了,縱使有千般無奈,萬般不和,總該,總該是給自己一個退路的,哪怕這條路會後悔。”


    “時越,你歡喜若棠嗎?”


    眼神在一瞬間變化,剛剛還迷離的眼神此刻已經變得清醒無比,他直勾勾地看著左時越,似乎不想錯過左時越臉上一絲一毫的變化。


    這一次左時越沒有逃避,而是清楚地告訴了白彥他的心意,“想來是歡喜的。”


    “歡喜就好,歡喜就好,你們都是翱翔的鷹,飛吧,飛吧,一直飛下去吧,飛的越遠越好,最好也不要飛迴來。”


    左時越看著白彥一腦袋磕在了石桌之上,目瞪口呆,“師傅?師傅,您還好嗎?”


    無論他喚了多少聲,白彥都沒有迴答他,看樣子是真的喝醉過去了,剛剛還隻是說他是喝酒上臉,結果一杯就倒啊。


    左時越無奈地將白彥拖迴到自己的房間之中,忽然他生出一個主意來,趴在白彥身邊,輕聲問道,“師傅,小丫頭長高了沒有?”


    白彥突然一個翻身,嚇得左時越後退了好幾步,見白彥沒有要醒過來的痕跡,他繼續半蹲在軟塌之上,輕聲問道,“師傅,小丫頭是不是長高了?”


    “師傅,小丫頭過的還好嗎?”


    左時越問了許多問題,睡夢中的白彥似是被他擾的不耐煩了,坐起身來,緊緊皺著眉頭,“什麽小丫頭,哪裏來的小丫頭,才沒有什麽小丫頭呢。”


    左時越見白彥神誌越發不清醒了,繼續大著膽子地問道,“不是小丫頭,是若棠,她怎麽樣了?長高了沒有?”


    白彥不耐煩地揮著手,搖搖晃晃地就要倒下去,左時越連忙接住白彥,不厭其煩地又問了一遍,“若棠她長高了沒有?”


    “長高了,長高了,長高了那麽多呢,你好煩啊,長沒有長高,你自己不會去看嗎?”白彥比劃了一個高度之後,一把推開了左時越,翻身睡去。


    得到了答案的左時越也不再繼續擾白彥的睡眠,翻身坐在地上自顧自地笑了起來,他手上在比劃什麽,腦海中是金若棠長高的模樣,小丫頭胖乎乎的,長高的話,估計體重也會跟著一起長的。


    那他以後得多吃點飯,萬一等她長大了,抱不動她可就慘了。


    他自顧自地傻笑起來,卻沒有注意到本該睡得不省人事的白彥此刻正睜著眼睛,酒氣似是熏了他的眼睛,多了幾分悵惘,隨後他聽著那傻小子的傻笑聲進入了夢鄉。


    初雪,第一次聽見了小丫頭的消息。


    左時越笑得像是一個孩子。


    “下雪了,下雪了,小姐快出來看雪啊。”


    金若棠急急忙忙地穿好了鞋子,清顏在後麵給她披上了披風,清影正高興地在外麵轉圈圈,金若棠伸出手接過那冰涼的雪花,很快雪花就化在她的手心處。


    冰冰涼涼的。


    大紅色的披風在雪中劃出一道道美麗的弧度,像極了那雪中綻放的紅梅,不,是那獨一無二的海棠花,女孩子的笑聲混著銀鈴的聲音響遍了整個金府。


    他們都知道,去年的不好都要留在去年了,今年將會是新生的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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