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微愕,這才知道魏紫吾中的是什麽毒。太後也怔了一瞬,她隨即明白了太子要說什麽。


    太子道:「魏紫吾既是在宮中參宴受到算計,便是宮裏的疏漏,應當由我們負責。且兒臣又因此冒犯於她,故請皇祖母、父皇為兒臣與魏紫吾賜婚。」


    太子一口氣說完,皇帝聞言著實震驚,對方說什麽?太後心中卻十分複雜,她沒想到太子會借此機會向她和皇帝提出賜婚。


    房間裏靜如止水,連空氣也似凝住。太後和皇帝都盯著太子打量。


    顧見邃麵容平靜,不見對方的語調多重,目光也淡淡的,卻是叫人覺得他這話透著一股勢在必得。


    皇帝心裏卻躥出了火,慢慢道:「從小教你的東西,都白學了?不過一個女人,值得你這般費盡心思討要?」


    皇子的教育乃國之根本,影響社稷昌盛,尤其是太子,承載本朝氣數,國祚延綿,其教育更是受重視。顧見邃四歲受封儲君,自幼有別於其他兄弟,學的東西也有差異。帝王心術的掌握,重要過文武才華。


    皇帝的怒意似是忍耐甚久,爆發出來的聲也分外陰沉:「依朕看,不是那魏紫吾被人下了藥,是魏紫吾給你下了藥!不過一個女人罷了,便讓你理智全無,連時局也忘記。魏嶢若是做了國丈,那還了得?桀驁難馴,居功自傲,他女兒再把你吃住,這天下是不是得改姓魏?」


    太子一張俊臉麵無表情,眼睫低垂,叫人看不清他的眼神。知道皇帝不是真要他迴答,便沉默著。


    皇帝繼續斥道:「這般的兒女情多風雲氣少,哪裏有儲君的樣子。她在宮中遭算計,補償她金銀財帛即可!你幸過了,那便賜給你做側妃。」


    太後麵上有陰鬱一閃而過。皇帝還要說什麽,她已道:「好了!皇帝也太不信任自己的兒子,太子的能力如何,你還不清楚?先帝又是如何教導你的。帝者以天下為家,如何容不下一個魏嶢?魏嶢脾性的確沒有文臣溫馴,但若非如此,他又豈能打得下遼西?」


    太後略停又道:「對魏嶢,皇帝也的確可換個手段降伏。至於魏紫吾,你也知道那不過是個小姑娘罷了,你還怕太子壓製不住?她若真翻起什麽風浪,太子要對付她,自有手段。」


    太後這些年的做派如和風細雨,陡然厲顏訓話,叫皇帝沉默下來,身上威勢亦如遇水的火般熄滅。他慢慢道:「那母後之意?」


    太後道:「太子肯擔當,是件好事。可暫定魏紫吾為太子妃人選。」


    「可母後,魏嶢此人……這是養虎為患!他將兵權攥得過緊,已超出他的臣子本分。」


    太後道:「哀家還未說完,命禮部朱通向魏嶢去書一封,便說有意立魏紫吾為太子妃,看看魏嶢怎麽說。若他膽敢迴信抗旨,咱們再另說。」


    皇帝與太後之間,曆來是太後占上風,皇帝最終道:「可魏紫吾之前是老二的未婚妻。」


    「不過是口頭約定,貴妃這不是早就棄她而另擇人選麽?」


    皇帝終於不再說話。卻是道:「母後,兒中午喝多了,先去暖閣歇一陣,等這下毒之人查出來,您再告知兒便是。」


    太後知道皇帝心中對她不滿,點頭:「去吧。」


    「皇祖母,您曆來對我是最好的。」太子笑道。他得到太後支持,心情甚佳,與皇帝在時判若兩人。


    太後看看他,難得對太子沒有露出笑容,而是問道:「你把人家小姑娘怎麽了?真的已經……」她之所以應承下來,便是因為如此。如果太子碰過魏紫吾,她定然是不允對方再嫁他人,萬一已經懷上她的曾孫了呢?


    太子想想,對著太後自是說實話:「這倒還沒有,就是抱了抱。」


    太後還要再問,已有宮人進來道:「皇後娘娘和岐王殿下求見……」


    太子聽到稟報,估摸著他若在場,皇後有些話怕是沒臉說。為了讓皇後更無拘地陳情自述,他便避去西麵的小書房。


    一起來的還有薛從悠。不過是身份未夠,內侍省下她的名字未報。


    走到慈頤宮正殿外,薛從悠心裏越發慌亂,她一直覺得太後看著慈和,那目光卻仿佛利刃般銳利,叫她懼怕。


    薛從悠便扯個謊說:「姑姑,我想去趟淨室。」


    皇後道:「去罷,快迴來。」


    薛從悠點點頭,沿著廊下往東去了。


    薛皇後進殿後躊躇片刻,道:「母後,兒媳今日來,是想向母後請罪。」皇後很清楚,這後宮裏的事都是可大可小,根本就是看誰更受皇帝和太後的偏愛袒護罷了。


    太後隻道一個字:「哦?」薛皇後之所以被立為繼皇後,部分原因是她足夠聽太後和皇帝的話,有兒子,娘家強,是打擊魏貴妃最好的人選。但她本人其實並沒有特別過人之處。


    皇後便說出向魏紫吾下藥之事,她看著太後越來越冷的麵容,哭道:「不過,母後,是魏紫吾先給悠悠喂這等藥,臣妾心疼侄女,才想著給她一個教訓。臣妾當真不是故意害人,臣妾也是一時糊塗,求母後寬恕臣妾!」


    顧見毓倒未想到還有這一出,麵色乍變,看向皇後。魏紫吾先給薛從悠下媚藥?嗬……


    太後輕歎:「是麽?那為何哀家倒是聽一個景儀宮的內侍招認,他奉你那好侄女的命令,打暈你派去給老大傳話的宮人?薛從悠在謀劃些什麽?不如讓她自己過來說個清楚。」


    那名宮人既為薛從悠所用,自然是薛家布在景儀宮的暗樁。皇後愣了愣,不明白薛從悠為何要如此做。


    皇後點頭:「悠悠一會兒便來。」


    卻說往東而去的薛從悠挪著腳步,心中一片哀涼,她從未將自己置於過這般被動的局麵。


    「怎麽哭了?」突有一道聲音問她。


    是皇帝!薛從悠這才知自己竟無意識地湧出眼淚。她忙參拜道:「從悠見過皇上。可能是因我有些想家了。皇上……為何在此?」


    皇帝沒答他為何在此,隻笑了笑,道:「想家想成這樣?悠悠真是個小姑娘,以後嫁進婆家可怎麽辦?」


    皇帝叫她悠悠?還帶著點調笑口吻說她的婆家,這語氣態度……薛從悠心下百味雜陳。她此刻已不抱著任何僥幸,她覺得自己背叛皇後,有意算計皇帝和魏紫吾的事,遲早要被知道的。看看顧見毓對她的冷薄,知道這個表哥她是收服不了。當下便有計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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