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兩群人估計是午時都用了酒,發生摩擦後,一個雄赳赳的互不相讓,突然有一邊的某個人推攘時用力了些,將對方推到了地上。這下就如火藥桶被點著。


    幸而魏紫吾早給魏陵使了眼色,眼見一方的老拳要落到另一人身上,魏陵已上前捉住那揮拳之人的手腕,道:「要打架,各位請去外麵大街上。」


    這下兩邊人的注意都被吸引到魏陵身上,相互看了看,問:「哪裏來的多管閑事之人?這裏的老板都沒管,要你來出頭?」


    大燕國民富庶,商業興盛,富商頗多,馥墨齋這樣的一間文房用品和書畫鋪子,雖然開間寬闊,裝飾端雅,但完全可能是普通商人開設。因此這些酒意衝頭的人倒是沒想過這鋪子的幕後人是不是他們惹得起的。


    這些人聽著不像京城口音,魏紫吾頓時明白這些都是什麽人。她便道:「別管他是不是管閑事,你們既是上京赴考的貢生,一言一行都應當恪慎,需知德行與才幹乃是同樣重要。」


    這聲音實在好聽,就是說的話惹人厭。要知道喝醉酒的人最煩被人說教,鬧事的人都轉過頭,待看到魏紫吾的時候,一瞬都安靜了。四周甚至能聽到有人吞口水的聲音。


    酒色最是誤人,立即就有一個身材頗為高大的武舉貢生走向魏紫吾,喝得醉醺醺的,卻想成就一段風流佳話。


    他杵在魏紫吾跟前,眼睛都看得直了,粗聲又帶點流氣道:「姑娘,你這般規勸我等,我心中甚喜。你既已知道我是今科貢生,那你便告訴我你姓甚名誰?等我奪魁後,必當上門求娶!」


    頓時引來周圍一陣哄笑。


    魏陵心中火起,原本被他製住不動的那人發出一聲慘叫。魏紫吾僅是微微蹙了蹙眉,道:「魏陵,將他們都扔出去便是,別弄廢了人。」


    對於今次文武科殿試的情況,魏紫吾還是知道得很清楚的——武科殿試如常,而文科則與以往每迴都不一樣,隻因文科今次會試中發生了震驚朝野的舞弊案。


    其時吏部尚書周睦任主考,禦史大夫陳正鈞任貢舉監考,錄取貢士兩百多名。但發榜後卻被人舉報稱此刻會試錄取不公,有人收受賄賂,且偏私同鄉。皇帝曆來重視科考,自是要複查。


    禮部將考卷呈送禦前審閱,皇帝與太子父子兩人連夜親自閱卷,當晚一夜未睡,發現被選貢士的試卷質量果然良莠不齊,相距甚遠。


    皇帝極為震怒,命將此次所有考官捉拿下獄。尤其是陳正鈞身為監察最高官員,非但不恪盡職守,反而知法犯法,令皇帝更為火光。然而陳正鈞卻在被捕歸案前被人刺殺。這亦是之前皇帝令太子務必督辦徹查的遇刺案。


    皇帝曆來疑心病重,既然官員徇私枉法,便也懷疑考生中有人挾帶作弊,皇帝便決定特例特辦,今春再舉行一次會試,會試之後三日緊接著便是殿試,兩試連考。


    並特指由太子顧見邃監考,定要還科考一個公正清明。


    鑒於此,全國舉子再次湧聚京城,文人總是喜歡附庸風雅,自然要來逛逛這首屈一指的馥墨齋,彰顯品位。因而,近來逛馥墨齋的外地人尤其多。


    而武科殿試的時間緊接在文科殿試之後,各地的武舉貢生也入京了,在官場,總是盛行同鄉之誼,因此,來自同一片區的文武考生大都已拉幫結派,到哪裏都是一群人。


    相對文科,武科的貢生則選得較少,因大燕武舉不僅考武藝,還要考兵法謀略,這樣的將才苗子,自然比單純做文章的人難尋得多。


    能走到武科殿試這一環節,全國統共才七十幾人。一個個都是身懷真功夫的。普通的江湖人士武藝練得高,兵法可就不會了。因而這些個武舉貢生,一般都是全國各地武將家裏的。


    「姑娘。」那守著魏紫吾的大漢想再上前一步。


    魏紫吾正欲動手。一道身影站到她身旁,沉聲朝那大漢吐出一個字:「滾!」


    那大漢便看到了一身黑衣站在這姑娘身邊的男人。他最是看不慣小白臉,對方居然還敢叫他滾,立時就朝對方擊出一掌。


    那大漢卻沒料到這人竟不是善茬,兩人交手不多時,大漢便已被撂倒在地不說,還被顧見毓一腳踩在背上。那大漢灰頭土臉之下兇狠吼道:「你敢這樣對我?你可知我舅舅是誰?」


    顧見毓倒是笑了笑:「是誰?」又道:「你這種人竟也來考武科。」顧見毓是完全的上位者的心態,他可以擄魏紫吾,霸占自己喜愛的姑娘,但是他選出來的人,卻是容不得有品德瑕疵。


    許是因為顧見毓的聲音太高高在上,似乎這大漢說出任何人來,他也不會當迴事。這大漢就閉上了嘴,到底是沒有說出誰是他舅舅。


    等這邊的小亂子結束,魏紫吾向顧見毓道了謝。雖然顧見毓不出手她和魏陵也能解決,但對方好歹是幫了忙。


    魏紫吾又道:「那我就迴家了,殿下請自便。」


    顧見毓卻攔住了她,問:「今晚能讓我請客了麽?」


    魏紫吾還未來得及迴答,一道低沉的男性嗓音已幫她答道:「不能。」


    魏紫吾和顧見毓都對這聲音十分熟悉,魏紫吾心下跳得失衡,迴頭看向太子,招唿道:「殿下……」


    太子的口吻帶著不容他人覬覦的占有意味。


    魏紫吾興許體會不到,顧見毓可聽得明白,頓時冷笑。顧見邃這兩日忙得席不暇暖,倒有空來這裏?盯人盯得可真夠緊。


    說起來,他們兄弟幾個從小就在爭同一樣東西,便是皇位,現在居然連女人也看上了同一個。


    太子這才看清魏紫吾今日的衣飾顏色如當下春光般明媚,照得人眼前豁然一亮。不過,想到顧見毓已先他欣賞了好一陣,且對方心裏定然也醞釀著不可告人的心思。男人的唇角便往下壓了壓。


    兩兄弟沉默盯著對方。


    顧見毓先問:「不能?你是以何身份來幫魏二拒絕?若是我沒記錯,她與你可什麽關係也沒有。」他若暫時沾不到魏紫吾,那顧老三也別想沾到。


    太子嗤了聲,三兩步上前,站定在顧見毓與魏紫吾之間,直接將女孩擋在身後,道:「也不以什麽身份,不過是因她已先答應了我。」


    太子這壓根不讓顧見毓看魏紫吾的挑釁舉動,讓顧見毓臉上頓時陰雲密布。


    魏紫吾被太子遮擋住,雖然看不到太子和岐王的表情,但房間裏太安靜,靜得過頭了,劍拔弩張的氣氛,給她一種這兩人也許會打起來的感覺。


    雖則以太子和顧見毓的理智和精於考量,打架的可能較小。為防萬一,她依舊繞過太子,來到兩人的邊上。


    在顧見邃和顧見毓齊齊看過來的目光下,魏紫吾輕聲提醒道:「……兩位殿下,這是我做生意的地方。經營至今,實屬不易。倘若你們是要打架的話,能不能出去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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