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究竟是什麽人?明小婉浮在半空,心中大為驚駭,明明是活人,手中刀刃卻纏繞著森然鬼氣,一身煞氣難掩,目光凝練如刃,他追逐人麵樹,順帶將自己也當成鬼物,差點將自己一刀兩斷。


    身後的無牙嚇得直哆嗦,直接閃身不見,隻留下明小婉一人。


    吳穹吩咐讓明小婉不要殺死人麵樹,以防茨木的陷阱,可此時冒出來的黑影,無疑成了擾亂計劃的變數。


    刀刃刺入人麵怪樹的身體,後者神情冷冽,直接將刀刃寸寸深入,人麵怪樹哀嚎不止,血湧如泉。


    “住手!”明小婉調轉身形,朝著持刀黑影飛撲過去,後者抬眼露出冷峻蒼白的麵龐,刀刃抽出,血跡斑駁,周身煞氣繚繞如有實質,手臂青筋暴起,似有紅光自脈絡之中流淌,持刀人一聲怪嘯,揮刀而出,細密罡風朝著明小婉籠罩而去,刀刃陪著怨靈娃娃的身側,割裂布衣露出白色棉絮,明小婉直接從娃娃中脫身而出。


    這把刀有古怪!魂魄虛影直接顯形,明小婉打算直接搶奪刀刃。


    隻是等她剛剛近身,黑影身上忽然升騰起漫漫血煙,直接凝聚成身著盔甲,背插旗幟,手持太刀,麵覆惡鬼的高大將軍身形,周遭升騰怪風,有哀唿厲號,淒慘尖叫,更有刀兵碰撞,金鐵交鳴的嘈雜聲音,明小婉仿佛看到了血流成河的修羅戰場,天地相接的位置紅雲漫卷,屍骸盈野,幻覺叢生之間,站立在屍山血海之中的將軍高舉太刀,朝著自己頭顱揮砍而下。


    不好!明小婉迅速反應過來,不敢再撲身,扭動身軀,刀刃揮砍入地,磅礴氣勢揮灑開,竟然劈砍出一條深邃溝壑。


    此人比茨木更加危險!明小婉迅速返迴怨靈娃娃體內。


    持刀黑影周遭煞氣縈繞,一刀逼退明小婉,他直接伸手刺入湧淌血液的地麵,將潛伏的人頭怪樹抓取了出來,原本血肉組成的樹幹位置留下一道貫通傷口,怪物奄奄一息,動彈不得,煞氣伴隨血液自傷口湧流,黑影沒有半點憐憫之色。


    “結束了……”他不再理會旁側的明小婉,而是舉起刀刃,如同冰冷的石像,血光再次在刀刃之上流動,周遭再次出現怨鬼哀嚎的磅礴怪聲,罡風卷湧,明小婉再要搶身上前,卻發現自己有些近不了身。


    “該死的!”明小婉咬牙切齒的催動周身陰氣,強行凝練出身體,硬生生的穿過阻礙行動的冰冷罡風,朝揮刀的黑影衝撞而去。


    城市的另一個角落。


    台燈照射著幽暗的房間,少年伏在書桌上,在白紙上勾勒著。


    紙上畫著兩棵狀貌詭異的大樹,他們的枝葉根莖是連著的,樹幹之上似乎浮現出了一張張人臉,少年雙目無神的盯著自己的畫作,時不時露出詭譎的微笑。


    “隻有樹與樹,才能長存相依……”少年喃喃自語道。


    忽然間,身後窗外飄進來一縷猩紅怪霧,神情恍惚的少年瞪大眼睛,扔開手中的筆,怔怔的注視著紅霧顯現巨大的惡鬼身形。


    少年的表情有些興奮,他看著眼前的茨木童子,激動的問道:“她長出來了嗎?這幾天,我強忍著衝動沒有去那裏看她,就是為了等她徹底長出來……”


    少年渾身顫抖的看著茨木,後者卻露出苦澀的表情。


    “有人將禾子當成了怪物,正在不停的追殺她……”說話間,茨木童子朝著旁側的鏡子彈射出一抹紅霧,原本映照現實世界的鏡子似乎變成了某個人的視角,映出了幽暗林子裏的景象,此時此刻,揮舞著刀刃的黑影將手中煞氣繚繞的太刀高高舉起,地麵上的人麵怪樹痛苦不堪,不住掙紮。


    “不不不!”少年瞪大眼睛,“這是誰?不要!不要傷害我的禾子!”


    他雙目血紅的盯著鏡子裏映出來的一切,幾乎要尖叫出聲。


    如有實質的魂魄似乎穿過了持刀黑影周身的罡風,試圖造成衝擊,阻止這最後的致命一擊。


    茨木童子的嘴角揚起詭異的微笑。


    刀身周遭的煞氣化作了實質的血紅色煙氣,瞬間鼓脹開,將明小婉的身形衝散。


    刀刃落下。


    “不要!啊啊啊啊!”少年撕心裂肺的哀嚎起來,寒芒一閃,割裂夜色,煞氣在瞬間收束消散,人麵樹被一刀兩斷,鮮血和黑氣自傷口滾湧,淒厲慘叫之間,人麵樹漸漸腐爛消解,一般融入地底,一般化作黑煙粉塵繚繞而去。


    最後隻剩下剖開成兩半的腐爛頭顱。


    少年的眼角湧淌血淚,一旁的茨木露出微笑。


    時候到了。猩紅指甲如利刃一般的劃過脖頸,少年的身軀跌落在地,澆灌而出的鮮血將房間染紅成修羅地獄,茨木童子抓住少年的頭發,後者身首分離,眼中血淚仍然在不住流淌。


    “禾……子……”他甚至能發出聲音,在最後唿喚出禾子的名字之後,少年的生機才緩緩消散離去。


    “畸戀的執念和怨恨的業火,完美交融……”茨木童子將頭顱轉過來,盯著血淚湧淌死不瞑目的少年。


    “那些怪物,隻是我推波助瀾的產物,隻有你……是獨屬於我的完美作品!”茨木童子冷笑起來,抓取頭顱的碩大鬼手漫起洶湧紅霧,繚繞在半空,隨後順著少年的眼耳口鼻澆灌進去,頭顱如同氣球一般的被撐起,血色紅光透過蒼白的皮膚流轉,將幽暗的房間都映照成了一片血紅之色。


    “厲鬼化的人麵樹……”


    茨木童子的眼中流露出興奮的顏色。


    “真讓人期待……”


    密林之中,黑影擦拭著沾染血液的長刀,周身的血霧繚繞成鬼麵將軍的身影,如淵如獄的威勢蔓延開,他緩緩的朝明小婉靠近。


    “到你了……怨魂……”他聲音沙啞冰冷沒有絲毫起伏,明小婉眉頭微皺,她沒有輕易服輸的打算,卻不希望和對方拚命。


    吳穹還在等著我迴去……望著已經化作兩半的頭顱,明小婉無可奈何,退走才是上上之策。


    周遭的空氣似乎變得異常粘稠,那把刀的力量著實恐怖,她不敢多做猶豫,直接飛身而起。


    忽然間,身後那種被刀刃觸碰的感覺再次升起。


    還沒有飛出一個身位,明小婉就聽到了刀刃刺破空氣的聲音,而除了刀刃掠空的死亡顫音,還有那恐怖絕望的哀嚎,四麵八方的摧殘著明小婉的聽覺,眼前幽暗的森林似乎開始幻變扭曲,周遭化成了一片血海,身著盔甲的將軍站立在海天一線之間,血色波紋鼓蕩,他緩緩的抬起頭,鬼麵之中的血目死死的盯著她。


    避無可避的一刀揮出來了。


    那黑影分明就在她身後,可此刻,眼前隻剩下漫天血光交織的刀影,銳利罡風撕裂空氣,層層羅織,似乎要將她撕成碎片。


    明小婉的心頭緩緩的升起恐懼。


    她沒想到有朝一日自己會再次麵臨死亡的絕望。


    “吳穹……”在刀刃即將加諸魂魄之上的時候,她輕輕的呢喃著吳穹的名字。


    絕望的盡頭,似乎又蔓延出一絲坦然。


    “噗嗤!”是刀刃入肉的聲音,明小婉微微顫抖。


    為什麽我還沒死?恍惚睜開眼,卻見伸長的灰白手臂攔在自己身前,刀刃劈砍進了別西卜之手,嵌入了骨頭中,吳穹不知從什麽時候冒出來,原本消失的無牙,此刻躲在樹叢之中。


    從一開始無牙就估計自己和明小婉不是對手,選擇果斷下山將吳穹引領上來。


    還好這一切來得及。


    抄手接住怨靈娃娃,明小婉瞬間有種安心的感覺。


    “你是誰?”持刀的黑衣人身上散發著詭譎莫名的陰冷氣息,令人不寒而栗。


    刀刃分離,煞氣侵蝕著皮肉,傷口一時之間難以恢複,吳穹將怨靈娃娃護在身後,招唿無牙和明小婉往後退。


    吳穹並沒有想和對方搭話的欲望,隻是神情嚴峻的觀察著對方,瞥見已經被殺死的人麵怪樹,吳穹的眉頭擰成了川字。


    “小心他的刀……”明小婉悄聲提醒道。


    吳穹微微點頭,對方已經做出下切姿勢,身形如狂浪卷湧,一閃一瞬,刀刃已經劈砍下來。太刀的詭異力量同樣蔓延開,吳穹感覺自己瞬間被拉入了某個異度空間,難以想象的威勢壓蓋著自己的身體,眼前分不清幻象真實,周遭嘈雜淒慘的聲音讓行動都變得遲緩。


    勉力閃躲,黑衣人一刀劈空又順勢下撩,擦著吳穹的肩膀劃過,刀刃未觸碰身體,卻仍然劃開了衣服,血線順著肩膀滲透出來,對方刀勢如疊浪,一浪高過一浪,漫卷綿延,根本不給吳穹喘息機會,看的旁側的明小婉和無牙心驚肉跳。


    得將他的刀刃奪下來!心念電轉之間,吳穹忽然主動掠身過去。


    “小心!”明小婉一顆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刀刃直接洞穿了肩膀,卻也讓黑衣人的身形遲滯起來,忍受冰冷煞氣侵襲傷口的劇痛,吳穹抬起別西卜之手,直接握住後者拿刀的手。


    “哢嚓”一聲,骨肉碎裂,黑衣人握刀的手都被捏的變形,卻依然不肯撒手放刀,反倒是目露兇光,眼中紅芒閃動,更添三分兇厲。


    拔刀脫身,吳穹迅速翻滾,黑衣人捏著血跡斑駁的太刀,不停喘息,周遭煞氣再度凝練,眼中血光映得周遭幽暗處一片血紅。


    麵目扭曲的盯著按壓傷口的吳穹,黑衣人發出含混的咆哮,如瘋如魔。


    “住手!”不遠處,定一和尚和朱雀霧紗趕了過來,手持神弓的巫女朝著黑衣人唿喚起來。


    “隼人!快住手!他不是敵人!”朱雀霧紗的唿喚似乎讓黑衣人稍稍迴過神來,周遭氣勢頓挫,喘息聲也漸漸止息。


    朱雀霧紗朝著吳穹點點頭,後者默默的注視著黑衣人的變化,始終保持警惕。


    “鬼……神……皆……斬……”黑衣人緩緩抬起頭,他的聲音沙啞粗糲,像是被另一個人占據了身體。


    定一和尚和朱雀霧紗同時露出慌亂神色。


    “不好!”


    黑衣人身上血霧繚繞,最後緩緩散開,黑亮盔甲血跡斑駁,鬼麵赤目血光閃動,森然煞氣當空漫卷。


    此時此刻,他竟然完全化作了鬼麵將軍的樣子,恐懼洶湧蔓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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