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店門外,一男一女倚著戶外花園白色的圍欄。夜很深,月光將兩人的身影拉得長長的,有時接近,有時又分離,變化著微妙的距離。


    “要來一根嗎?”張彩薇問,從綴著珍珠的晚宴皮包裏取出煙盒,遞給徐東毅一支,自己也銜了一支,擦亮火柴。


    徐東毅接過煙,卻沒點燃的意思。


    “不抽嗎?”


    “我戒了。”


    “戒了?”她訝異地挑眉。“你不是說抽煙最能激發你的靈感嗎?”


    他聳聳肩,顯然並不想跟她說明自己戒煙的緣由。


    她凝視他,經過歲月的淬鏈,他俊秀的臉比當年更多了幾分成熟的味道,眼神更深了,閃耀著智慧的光芒。


    “你好像變更帥了。” 她稱讚。


    他淡淡地不置可否。


    “聽說你迴台灣來工作,我很吃驚,我以為你會一直待在日本。”


    “人老了,總是會想家的。”


    “你才幾歲?老了?”


    “心境老了。”


    “少來!那剛才是怎麽迴事?”她緊盯他。“我從來沒見過你跟誰那麽幼稚地吵架,何況對方還是一個女的。”


    “是我部門的編輯。”他解釋。


    “所以呢?你的意思是你跟員工都是那樣說話的嗎?”


    他不語,笑笑。


    見他不再辯解,張彩薇不禁感到嫉妒。她看得出來,他對那個女孩很特別。


    為了鎮定不平靜的心緒,她深深地吸煙,緩緩吐出。


    “對了,我應該跟你說聲恭喜。”徐東毅忽然說。“恭喜你的小說得了本社的文藝小說首獎。”


    “你知道這件事?”她難掩欣喜。


    “怎麽可能不知道?”他淡笑。“聽社長說,他馬上把你簽進來,現在你可是本社文藝部們力捧的新人。”


    “承蒙貴社的評審給我這個機會,是我應該說謝謝啦。”


    “別這麽說,這是你的實力。”


    她輕笑,看了看他,忍不住問:“那你呢?這幾年還有持續在寫作嗎?”


    他搖頭。


    “為什麽不?”


    “這點你不是最清楚嗎?”


    她啞然,眨眨眼。“東毅,你不會到現在還怪我吧?”


    他笑。“我看起來像那麽小心眼的人嗎?”


    她怔望他,他笑起來還是跟從前一樣,溫文中帶點難以形容的酷勁,迷人得令她的心微微揪痛。


    “東毅,我想——”


    “我該迴去了。”他沒給她說完話的機會。“雖然我不受底下那些編輯的歡迎,不過這種時候,禮貌上我還是得去敬敬酒,感謝一下他們努力工作——你慢慢抽,我先進去。”語畢,他擺擺手。


    她目送他帥氣挺拔的背影,後悔由淡轉濃,在胸臆堆疊。


    他應該聽出來了吧?她很想挽迴他,重拾當年那段感情,而他會倉促離開就是暗示她兩人不可能再迴到過去。


    但,真的不可能嗎?她不相信。


    “你等著吧,東毅,我張彩薇想做的事還沒有做不到的。”


    她下定決心,又深深地吸了口煙。


    跟張彩薇分手,他沒有後悔。


    迴到家後,徐東毅打開書桌底層的抽屜。那裏頭壓著一疊又一疊資料夾,有他的手稿,也有他的編輯筆記。


    跟開馨一樣,他也曾有過菜鳥的時代,也曾懷抱寫作的夢想,他曾經有過一段熱戀,當時,他愛那個女人愛得很深,也傷得很深。


    後來,他同時封存了夢想跟愛情,埋進記憶最深處。


    他抽出其中一本手稿,一頁頁閱讀。這是篇帶點奇幻風格的小說,是從高中時代開始醞釀的靈感,還記得他在寫這個故事的時候,煙一根接一根地抽,也喝了不少酒。


    那時候,彩薇搶著做他第一個讀者,他不好意思給她看,她便趁著他睡著時偷偷拿去看。


    她看過了,也給了他最中肯的批評。


    她是個好讀者,也是個好編輯,可惜不是個好情人。


    他一直知道,總有一天會與她再相逢,隻是沒想到會在這樣的情況下,她是獲獎的潛力新人,而他是出版社的總編輯。


    嫉妒嗎?徐東毅試著剖析自己的心情,好像有一點,但遠比單純的嫉妒跟複雜,與她重逢,他想起的是自己的青春,以及不得已放手的夢想。


    他合上手稿,手微顫,喉間驀地感到焦渴。


    想抽煙。


    好想放縱地吞吐煙圈,讓吸煙的快感撫平心頭的焦躁。


    他需要煙。徐東毅告訴自己,雙手卻緊緊抓住座椅的扶手,不許自己離開去找煙。


    因為他已經決定戒煙了。


    他旋轉座椅,而對窗外蒼茫的景色,徹夜無眠。


    這夜,睡不著的還有另一個人,開馨。


    她躺在床上,想著尾牙宴上,徐東毅與張彩薇在她麵前交換的那一眼。


    那是舊友重逢的驚訝,帶著幾分懷念。


    他們以前肯定很熟吧?說不定還是老情人?感情有多好?為何會分手?會不會舊情複燃?


    一個又一個問題占據她的腦細胞,她不得不承認自己很在意。


    在意他跟那個得獎女作家是什麽關係,在意他們到底私下聊了些什麽,讓他之後縱然對每個人都笑著,也顯得不開懷。


    隔天上班,她仍是耿耿於懷,視線下意識地追逐徐東毅的身影——他進辦公室了,他出來了,他喝咖啡,他斥罵一個做錯事的編輯……


    中午,同事們紛紛出外吃午餐,她敲總編輯辦公室的門,無人迴應。


    “阿非,你有看到總編輯嗎?”她問新來的行政助理。


    “總編輯?”阿非想了想。“我剛在樓梯間看到他,好像上樓去了。”


    上樓?去屋頂嗎?


    她捧著午餐盒,走上屋頂,眸光一轉,果然看見徐東毅倚著水泥護欄,眺望遠處山景。


    他果然心情不好嗎?


    她走過去,刻意活潑地笑問:“總編輯,你在做什麽呢?”


    他似乎沒料到會有人上來打擾,愣了愣,沒好氣地白她一眼。“你管我做什麽?”


    “你還沒吃午飯吧?肚子餓不餓?要不要一起吃?”她獻出餐盒,裏頭是她親手自卷的壽司。


    他瞥了瞥盒裏賣相絕佳的壽司,跟著望向她,眼神如謎。


    “幹什麽這樣看我?”她被他看得有點害羞。


    “我才要問你,對我這麽好有什麽企圖?”


    “嘎?”


    “昨天晚上不是還罵我是豬嗎?不是說我臉皮厚嗎?”他冷哼。“既然那麽討厭我,幹嘛還管我肚子餓不餓?”


    “吼,總編輯!”她嘟嘴。“你真的很無聊耶。幹嘛老是跟人家計較這種小事啊?”


    說他愛計較?他悶惱的眯眼。


    “好了好了,別生氣了。”她拈起一塊壽司,討好地送到他嘴邊。“你就吃一口,我的好朋友方喜悅說過,我做的壽司是天下極品,你嚐嚐看?”


    “嚐嚐看啦,不好吃免錢?”她撒嬌,眼眸亮晶晶的,很可愛。


    徐東毅不覺心弦一動,表麵卻硬是搬出嫌棄神情。“這種東西也好意思跟我收錢?”他鄙夷似地張開嘴。


    她輕輕一笑,將壽司喂進他嘴裏。他嚼了嚼。


    “好吃吧?”她笑問。


    “呿。”他撇撇嘴。


    “好不好吃啦?”她堅持要問到一個答案。


    “還可以吧。”他就是不肯幹脆個讚。


    她凝視他,眼波盈盈。“總編輯,你這個人很壞。”


    他嗆到。“我很壞?”


    “你知道我為什麽特地上來找你嗎?因為我覺得你好像從昨天開始心情就不好,我怕你悶到不吃中餐,拿便當來跟你分享,結果你……哼,你嘴巴真的很壞耶,就不能說幾句好聽話嗎?”


    到底是說他人壞還是嘴巴壞?


    徐東毅瞠視開馨狀若委屈的神情,一顆心軟化。算了,她也沒說錯,他的確很壞。


    “知道我壞,就離我遠一點啊。”他故意逗她。


    “你以為我不想嗎?就是忍不住掛心嘛。”她嬌嗔,整個把自己的心掏給他看。


    他不禁暗暗歎息。該拿這丫頭怎麽辦?她完全不懂得保護自己。


    “傻瓜!”他伸手指用力彈她額頭。


    “喔。很痛耶。”


    “知道痛就好。”痛還不曉得離他遠一點?他再彈她一下。“鄭開馨,你沒救了。”


    “又怎麽了?”她依然傻傻地不明所以。


    他好無奈。“你到底是怎麽活到現在的?怎麽還能好端端地沒被人捉去賣掉?”


    “你又要罵我笨了嗎?”她懊惱。


    “你就是這樣,才會所有的編輯都聯合起來使喚你。”就連十二夜都說欺負她很好玩。“你能不能學著保護自己?一定要這樣對別人掏心掏肺的嗎?”


    “這樣不要嗎?”她困惑的蹙眉。“人跟人相處,本來就是真心相對最好啊,難道總編輯希望我們在辦公室裏勾心鬥角嗎?”


    “當然不是。”


    “那我不懂我是哪裏做錯了?”


    他翻白眼。“好好,你沒錯,你很對。”或許這個社會錯了,或許是他們這些人都太保護自己,全身豎起尖刺後,反而傷己又傷人。


    “本來就是我對嘛。”她嘻嘻笑,又拿一塊壽司喂他,自己也吃了一個。


    他享受她的服務,胸口暖暖的。


    “心情好一點了嗎?總編。”她問


    “我哪裏心情不好?”


    “還不承認?你昨天跟張彩薇聊過後就怪怪的。”她頓了頓。“你們以前……是男女朋友吧?”


    “怎麽,你很好奇嗎?”他不答反問。


    她抿抿嘴。“快說啦!”


    “是又怎樣?”


    開馨心一沉,心窩有點悶。“那你們是怎麽認識的?是學生時代的戀人嗎?交往多久?為什麽要分手?”


    “你以為自己是記者嗎?現在是在對我專訪?”


    “人家想知道嘛。我都把自己的過去跟總編輯說了,你就不能投桃報李一下嗎?”


    “有必要嗎?你那些【成長故事】又不是特別好聽,也說不上有什麽勵誌性。”


    “對啦對啦,沒勵誌性,不過至少惹你發笑了不是嗎?你就當聽笑話不也不錯。”


    “是挺不錯的。”他撫弄下顎,一副深感讚同的模樣。


    她氣結無語。


    他笑了,揉揉她的頭,不知怎地,忽然不忍再捉弄她,埋藏的迴憶也很自然地開封,吐露給她聽。


    “我跟彩薇是同事,以前曾經在同一家出版社工作,我們都是公司很看好的編輯,在工作上也各自較勁,比誰表現得更出色,能帶出更多暢銷作者。”


    這就叫棋逢對手吧?開馨悶悶地想。他們不僅是一對俊男美女,能力也同樣出眾,肯定對彼此很欣賞。


    “所以你們就這樣鬥著鬥著,鬥出感情來了?”她語氣有點酸。


    “算是吧。”他微笑。“畢竟那間出版社,隻有我們兩個來自台灣,求學的經曆也很相似,久了很自然會惺惺相惜,而且她跟我一樣,私下其實都想成為作家。”


    “你想成為作家?”開馨訝異地睜大眼。


    “有這麽意外嗎?很多編輯都希望自己能寫出好作品。”


    是這樣沒錯,可她沒想到他也是如此。“那現在呢?你已經放棄了嗎?”


    “嗯。”他點頭,別過臉凝望遠方,若有所思。“第一個看出我沒才華的人就是彩薇。”


    “什麽?”她震驚。


    “她說我寫作的時候太注重作品的平衡性了——故事結構的平衡,文句段落的平衡,音律的平衡——她說我是有意識地在挑剔自己的作品,而一個能真正打動讀者的作品往往都是不平衡的。”


    “我不太明白。”


    “這麽說吧,好的作者在創作的時候,通常是燃燒熱情,他們耗盡心血寫出來的東西就像火焰一樣,帶著不規則的形狀,有些部分很亮,有些部分比較暗,卻能夠使人致命地燙傷。而編輯的工作負責調整作者創造出的火焰,讓讀者在閱讀的時候,不至於因為太痛而無法接近這部作品。這樣你懂了嗎?”


    好像有點懂了。“所以她是說你寫作的時候太理性了,比較像是編輯,而不是作者?”


    “對。我太精於計算,但計算過度,反而寫不出真正打動人心的作品,還不如一個擅長運用文字的新手,反而能用最樸實的文筆說出最有趣的故事。”


    雖然有點道理,雖然他現在能夠淡然地麵對自己的缺陷,但她知道,當初他聽見女友這翻見解時肯定是很受傷、很受傷的。


    “你們就是因為這樣分手的嗎?”她輕聲問。


    “你還真把我當成那種沒度量的小氣鬼了!”他不滿地再賞她額頭一個爆栗。


    “當然不是,我們會分手是別的緣故。”


    “什麽緣故?”她一麵伸手護住自己的額頭,一麵不怕死地追問。


    “那時候我看中一個很有潛力的新人,說服他投稿挑戰我們公司的推理文學獎,我帶了他一年多,幫他看過不下幾十次稿子,給他修改的意見,好不容易他寫的東西像樣了,也投稿了,拿下首獎。可是在簽約的時候,他卻要求公司讓彩薇當他的編輯,後來我才知道彩薇在他得獎後私下跟他接觸過,還一起吃飯看電影。”


    “你是說……她用美人計搶你的作者?”


    “嗯。”


    “太過分了!這樣太沒道義了,同事之間怎能那麽做?”何況他們還是男女朋友。


    相較於開馨的憤慨,徐東毅顯得漠然。“我跟她大吵一架,兩人說好分開冷靜一段時間。公司某個同事以為我們分手了,才告訴我那個新人並不是彩薇從我手上搶去的第一個作者,之前有個暢銷作家鬧著換編輯,我以為是自己哪裏得罪他了,其實不是,他也是受到彩薇煽動。”


    “怎麽這樣?她怎麽那麽可惡!”開馨生氣了,從來沒認真討厭過任何人,但她對張彩薇已經產生一股強烈的厭惡感。“難怪你要跟她分手,分得好!”


    見她忿忿為自己抱不平,徐東毅感覺喉間澀澀的,說不出任何滋味,不知哪來的衝動,他忽地展臂勾住她後頸,將她拉近自己懷裏。


    她嚇一跳。“怎麽了?”


    他不說話,稍微用力,讓她的臉蛋緊貼自己胸膛,俯下頭,她纖細的發絲搔弄他鼻尖。


    “總編、輯,你這樣……我沒法、唿吸。”她悶聲抗議,卻不掙紮,乖巧地偎著他。


    傻瓜,真是傻瓜,為什麽要對他這麽好?為何要關心他這種壞男人?


    “總編,你怎麽了?”她怔忡地望他。


    他撫摸她微紅的臉頰,沙啞地開口。“你知道嗎?從那之後,我就對自己發誓。”


    “發什麽誓?”她好奇。


    他拍拍她臉頰,然後放下手,後退一步,拉開與她的距離。“我發誓,再也不跟自己喜歡的女人在同一個地方工作。”


    她愕然眨眼。“這意思是……你反對辦公室戀情?”


    “絕對反對,”他強調。


    “你不會跟公司的女同事交往?”


    “不會。”


    “那……”她急了,也不知自己為何心慌,隻覺得胸口堵著股哀怨。


    他看出她的慌張,俊唇勾起,意味深長。“所以說那時候我開除你,你乖乖聽話好了,幹嘛要拚了命地迴來上班呢?”


    “嘎?”她呆怔。


    這什麽意思?


    “我猜意思大概、可能、應該是……他喜歡你吧。”


    兩個女人在電話裏經過一番討論,不敢輕易相信。“真的是那樣的意思嗎?你是說我們總編可能喜歡我?”


    “嗯,老實說,我也不太確定。”方喜悅小心翼翼地解釋。“不過這樣聽起來,他當初開除你可能不是因為什麽不想跟笨蛋一起工作,真正的原因是不想跟自己喜歡的女人在同一家公司上班。”


    “所以他開除我,是因為喜歡我,才希望我不要留在出版社,到別的地方去上班?”


    “或許吧。”


    開馨聞言大喜,嗬嗬笑。


    方喜悅聽出她的喜悅,卻重重歎氣。“你冷靜一點,別高興得太早。”


    “為什麽?”


    “雖然我這麽推測,但誰曉得你那個惡魔老板又會出什麽怪招?之前我也以為他對你有意思,還鼓勵你勇敢跟他約會,結果他卻忽然在會議上開除你。”


    “你不是說那是因為他喜歡我,所以不想跟我一起工作?”


    “我是說,你別傻傻地一頭栽進去啦!”方喜悅實在不知道該怎麽點醒這個單純的女人。“那個男人可不是省油的燈,憑你鬥不過他的。”


    “可是我幹嘛跟他鬥?”開馨不解。


    “難道你想被他吃得死死的嗎?”


    “對喔,你講起這個我才生氣,你知道嗎?他居然嫌我看起來一點也不好吃耶。”


    “什麽跟什麽啊?”方喜悅傻了。


    “就是啊,那天我們公司尾牙的時候,他說我得小心被人給吃了,我就很氣啊,就迴他說——”


    “鄭開馨,你有完沒完?”


    “嘎?”這迴開馨怔住。“怎麽了?”


    “我在跟你講東,結果你跟我迴答西,我看你沒救了啦!注定被你那個老板玩死了啦!”


    “幹嘛這樣說啊?我才不會呢。”開馨反駁,小小聲的,氣勢有點弱,擺明了心虛。


    “我問你,我們是不是好姐妹?”方喜悅嚴肅的問。


    “是啊。”


    “好姐妹的話你聽不聽?”


    “我聽啊。”


    “那好,你聽我的,離徐東毅遠一點,你玩不過他的,我怕你總有一天要受傷,所以離他愈遠愈好,千萬別陷進去。”


    “……喔。”


    “喔是什麽意思?你到底有沒有聽懂我的話?”


    “我聽懂了啦。”開馨低聲咕噥,就算她有點天然呆,也沒呆到這種地不好嗎?“可是……”


    “可是怎樣?”


    “如果已經陷進去了怎麽辦?”


    “什麽?!”方喜悅吼。


    開馨嚇得拿開話筒。“你不要叫那麽大聲啦!”


    “你還敢說我?笨蛋!傻瓜!”方喜悅整個呈現暴走狀態。“陷進去是什麽意思?你是在跟我說你已經喜歡上那個惡魔老板嗎?你沒聽他說嗎?他說不跟辦公室女同事談戀愛!”


    “是啊,他這是這麽說。”


    “所以呢?你想怎麽辦?難道你要主動辭職嗎?”


    “我才不要!”開馨驚愕地反駁。“我熬了兩年多,好不容易熬成正式員工耶!怎麽能輕易放棄?”而且辭職以後看不到他了,她默默在心裏補一句。


    “算你還有點理智,知道現在最重要的是工作。”方喜悅稍微冷靜下來。“你聽我說,就算你那個老板真的對你有意思好了,他跟你說不跟女同事交往那句話,也就代表了不可能跟你開始,你懂嗎?”


    開馨靜默兩秒,勉強應了一聲。“嗯。”


    “嗯是怎樣?”方喜悅追根究柢。“你到底懂還是不懂?”


    “我懂。”開馨長長地歎息。“我知道就算他喜歡我,也不可能追求我,就算他哪天真的追求我,我也玩不過他,我猜他以前的女朋友大概都是張彩薇那樣又聰明又漂亮的美人,我怎麽拚得過她們?”


    方喜悅聽她如此自貶,反倒不知該說什麽了,也跟著歎息。“我不是這意思,開馨,你有你好的地方,能得到你的男人可是上輩子修來的好福氣,隻不過徐東毅那個男人太複雜了,不適合你。”


    “那你說什麽樣的男人才適合我?”開馨反問。


    方喜悅頓時傻住。“這個嘛……”


    “我記得你以前跟我說過,喜歡一個人,是不管適不適合的,愛情就是那麽不講道理的東西,能夠用理智衡量的話就不是愛情了。”


    “這個……我是說過。”


    “所以我決定了。”


    “決定什麽?”


    “我決定,不管他是不是喜歡我,有沒有可能跟我交往,我都不要對自己的心說謊。”


    “你是說——”方喜悅有不祥的預感。


    “我喜歡他,就這麽定了!”開馨笑容清爽,眼神炫亮如星。放下所有的遲疑與不安後,女人會變得異常勇敢,勇敢得很美麗。


    這時候的她,凡人無法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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