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名字都取好了?”華老也很高興,“看來你是下定決心要留下這個孩子。”江禮摸著自己的小腹,笑著長舒一口氣:“是的,小名朵朵,大名叫江滿蹊,她是個超級可愛的小寶貝。”.包廂內,兩個男人不約而同地放下偽裝。一向溫和紳士的林澗麵無表情,冷冷地說:“在停車場,我看到你抱他了。”霍慕東倒是勾起唇,挑釁道:“看到了就好。”林澗那隻藏在桌子底下的手攥緊拳頭,嘴上平靜地說:“你故意的。”霍慕東端起杯子,從容地喝了口茶。看他做出這勝券在握的樣子,林澗反而笑了:“有什麽好得意的?你如果真有自信,何必留在這裏跟我磨牙?”“小禮不喜歡你,他甚至討厭你,從遇到的那一刻起,他就在躲著你。”林澗不疾不徐地說。這話簡直準準地紮在霍總心口十環,但心裏再難受,他也不可能在競爭對手麵前落了下風,霍慕東冷笑道:“情侶之間吵架不是很正常?這是我們倆之間的事,不勞外人操心。”林澗不接他的話茬兒:“讓我猜猜他為什麽不跟你翻臉?大約是不敢吧,你是他的上司。用工作威脅他?你可真卑鄙。”“啪。”霍慕東大手拍在桌子上,發出不輕不重的響聲。林澗語速更快,幾近咄咄逼人:“你肯定知道江禮家庭條件怎麽樣,知道他有多缺錢,他活得已經夠艱難了,你還要雪上加霜?”“我沒有!”“沒有?那為什麽江禮經常加班到深夜,為什麽出差還要住便宜的民宿?如果真有你這麽體麵的男朋友,他為什麽還過得那麽辛苦?霍總,你做了什麽傷他的心?還是說,”林澗犀利地說,“你根本沒想跟他認真交往。”包廂裏氣壓低得可怕。片刻的沉默後,霍慕東沉聲說:“他跟你說過什麽?”林澗推了下眼鏡,不屑道:“你不會以為是江禮跟我抱怨的吧?你以為小禮怨恨你?別把自己看得太重。”“事實上,關於你,小禮一個字都沒跟我提過。”“這都是我自己推測的,看來猜得沒錯。江禮是什麽樣的為人,我很清楚,他自尊心很強,習慣了事事依靠自己。隨和可親,跟誰都能處得來,人緣很好,但實際上防備心很強,很難交心。但他又很容易被討好,隻要你真心待他,他總會記得……”“我想,你曾經走進過他的內心,不然他也不會……隻不過可惜,你已經錯過他了。”林澗殘忍地說,“小禮看起來脾氣軟,其實性子很硬,他決定不要的東西,十頭牛都拉不迴來。”“……”霍慕東微垂著眼睛,視線落在麵前那盞冷掉的龍井上,雙手交握地垂在大腿上,指節因用力而逐漸發白。他曾經走進過江禮的內心。是的,江禮曾親口說過,可那麽珍貴的感情,被他視若敝履。現在追悔已經遲了嗎?林澗:“雖然小禮沒提過你,但我猜到有你這一號人存在。”霍慕東抬眸,就看到林澗掏出一塊手表。霍慕東一把奪過:“你哪兒來的?”被搶走,林澗也不惱,毫不掩飾惡意地說:“小禮托我幫他賣掉。他自己聯係的表行出價不高,恰好我有些朋友倒騰這個。其實不管有沒有朋友,我都樂意幫他處掉這種髒東西。”“你送他這麽貴的禮物,你們倆卻還無名無分,你把他當什麽了?”“他那麽驕傲的人,被你小看了。”“你活該啊,霍先生。”林澗罵得沒錯,字字珠璣。霍慕東無從反駁,他一向優秀,從來都是家族的驕傲,沒想到有一天會被這麽個陌生人罵得啞口無言。霍慕東最後隻道:“那你呢?你喜歡江禮,做了四年同學為什麽還沒進展?你不過在五十步笑百步。”林澗說:“不用詐我。”“不過也沒必要瞞你,我花了很長時間才看清自己的感情,還一度以為自己喜歡女孩子。從前以為跟江禮是友誼,分開後才確信,那是喜歡。”“江禮對你我都是不同的。之前就講過,他看似人緣很好,其實沒幾個人能走進心裏,他跟從前的同學都不聯係的,畢業之後我是唯一經常跟他保持聯絡的人,我在他心裏的分量可見一斑。但我更喜歡循序漸進,一則怕太唐突嚇到他,二則我更喜歡雙向奔赴,”林澗篤定道,“我有的是耐心,小禮早晚會喜歡我。”“而你,他很少對一個人這麽避如蛇蠍,也挺難得。”霍慕東:“……”林澗手心向上一攤:“好了,把手表還我。”“憑什麽?”霍慕東把玩著表盤。林澗:“表弄丟了,我該怎麽跟他交代?”“那是你的事。”“我隻好實話實說,”林澗幹脆收迴手,好整以暇地坐好,“你願意裝作不知道他賣了你的禮物,粉飾太平,還是想跟小禮捅破最後一層窗戶紙,自此撕破臉,徹底分道揚鑣?說實話,我挺期待的。”霍慕東神情變得危險,單手按住圓桌豁然起身:“你威脅我?”林澗也不畏懼,應戰般站起:“嗬。”兩個男人隔空對峙,好像兩隻為爭奪配偶而即將廝打的雄性,氣氛劍拔弩張,一觸即發。門把手擰動的聲音突兀地響起。屋內兩位雄性頓時偃旗息鼓,同時看向那扇門。“哢噠。”門把手轉動,慢動作似的,把這一刻時間拉得極長,說時遲那時快,霍慕東一把將手表扔過去,林澗舉手接住。其實林澗也不想讓江禮覺得他辦事不靠譜,他隻想一報還一報,迴擊停車場那個故意做給他的擁抱,至於霍慕東跟江禮怎麽撕破臉,那是他自己的事,林澗不想做壞人。他希望自己在江禮麵前永遠是那個斯文儒雅、溫暖和善的可靠形象。“吱”門一推開,江禮就看到倆人都看著自己,抱歉笑道:“不好意思啊,電話接得久了點。”華老又跟他仔細聊了下治療方案,並且勸江禮盡快搬到醫院附近,上輩子江禮是懷孕五個月時才找上華老,所以想著三個月之後、等顯懷了再辭職去申城不遲。可華醫生從專業角度分析了一堆不明覺厲的數據,建議他越早監測,越能確保安全,說得江禮有一些心動。掛掉電話後,他又去了趟洗手間。孕早期腎髒受到輕微壓迫,人是容易尿頻的。為免林澗再次截胡請客,出來後江禮又去前台偷偷把單給買了,這才返迴來,但這次席間的氣氛好像更僵硬了。江禮:“?”他出去這段時間,發生了什麽嗎?江禮悄悄問霍慕東:“你跟林澗說什麽了??”霍慕東:“沒什麽。”江禮不信。他都說了他們隻是同學,霍慕東似乎還把人家當假想敵,要是說了什麽不該說的,氣著林澗,他多不好意思啊,“林澗脾氣很好的,我從沒見過他這麽繃著臉,一定是你故意惹他。”霍慕東:“……”他知道自己應該沉住氣,但江禮這副錯一定在他而非那個四眼的態度,實在讓人不爽,霍總忍了忍,終究沒忍住酸氣:“林先生對腕表很在行,我們在討論機械表,意見不同,起了一些爭執。”“!”江禮聽不得“表”字,緊張地看向林澗。他沒跟林澗說過表是誰送的,誰能想到突然碰到正主,千萬別說漏了啊!林澗瞬間明白過來:姓霍的這是想破罐子破摔,拉著他一起在江禮麵前崩人設。想必那家夥在小禮心中形象不怎麽樣,但他可是完美的。這屬於傷敵一千自損兩百,姓霍的這招夠損。林澗反唇相譏:“跟表沒太大關係,主要是人,話不投機半句多。霍總大約是做互聯網的,思想竟然如此僵化,太過自以為是。我隻是奉勸一句,做人不能盲目自信,被扔掉的東西就是扔了,就算撿起來也沾了土,不值錢了。簡而言之別太把自己當迴事,人呐,有自知之明最重要。”霍慕東:“衣不如新人不如故,這麽簡單的道林公子竟然不解?林先生思想這樣前衛,請問在哪裏高就?”……雖然聽不懂他們打的啞謎,但這明顯是杠上了。江禮頭疼。他連忙跟林澗使眼色,但對方已經冷冷出口,自報家門。林家在申城也是有頭有臉的,果然,霍慕東聽到之後,神色微變:“你是……那個林家的?等等,你姓林,又是學動畫的。”他想起來了,怪不得之前感覺那麽熟悉!原來是那個林家的二代,他的簡曆他看過!霍慕東:“你是畫手毛毛?”江禮捂住臉。林澗:“……?”江禮幹笑:“忘了介紹,霍總不是巨轆的高管,是我們公司合作夥伴青銅科技的董事長。”林澗:“……”林澗:“霍家三少?”“……”場麵異常安靜。林澗想:原來他是霍氏集團的三公子,那種巨富……不,更重要的是,自己現在頂著小禮的畫手馬甲,不能得罪“頂頭上司”,害得江禮丟工作。霍慕東想:原來他就是毛毛老師,美術部全體認證的大神級原畫師,千載難逢的人才,新項目想取得成績,不能缺少這位大神。片刻的寂靜後,霍慕東以茶代酒,硬邦邦地:“不打不相識。”林澗同樣舉起茶杯,硬著頭皮:“幸會幸會。”江禮見狀鬆了口氣,太好了,隻要麵子上過得去,他就能保住飯碗,幸好兩人都是識大體的。隻是霍慕東有點心梗。霍總少年時就早早進自家集團曆練,後來自己創立公司,商海沉浮這麽多年,還從沒這麽窩囊過,竟然要舍下麵子去留住自己的情敵。第41章 一頓飯吃到下午, 一開始劍拔弩張,後來卻和諧得過分(至少表麵看上去是這樣),林澗和霍慕東兩人都是見識廣博的人, 什麽話題都能說上幾句, 兩人從明麵上的較量,變成暗暗地顯示才華, 像兩隻努力展示尾羽的孔雀,江禮聽得津津有味, 感覺漲了不少知識。但倆人又都熱衷於勸江禮吃東西, 比著賽給他夾菜,最後是江禮受不了飯菜的味道,再次孕反發作,他們才罷休。因為孕反得厲害,江禮臉色不太好, 林澗不得已取消了做東請他去迪士尼逛逛的計劃, 兩人便爭著送他迴家, 他們雖然不再那麽針鋒相對, 但暗暗較量的氛圍讓江禮渾身起雞皮疙瘩,他跟他們慢慢步行出餐廳, 遙遙看到地鐵站時,以“惡心反胃容易暈車”為由,不由分說地溜了。霍慕東似乎還想陪江禮坐地鐵,被林澗一把拽住, 硬塞進自己那輛庫裏南,說是要盡地主之誼, 送他迴酒店。霍總沒辦法,就這麽眼睜睜地看著江禮的身影消失在地鐵站。他推掉應酬、推掉工作, 打飛的跑到申城,甚至沒喘口氣休息的時間,就為了見江禮,結果隻跟他吃了頓飯,人就被放炮了。還有比這更心塞的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