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大妞聞言皺眉,心道這一會兒死不了,又一會兒不會放,到底打的哪門子啞謎。


    孫青山見她神色疑惑,也不再吊人胃口,當即說起自己進宮的緣由。


    經過孫青山這一番解惑,林大妞才將這前因後果搞清楚。


    以登州和沿海目前的局勢來看,白三爺不能死,因為一旦這個人沒了,那登州那些海盜就像是沒了韁繩的野狼,到時受苦的定然是百姓,但同時,白三爺也不能放,且不說當初與白三爺那等與虎謀皮的‘合作’,本就是無奈之下的選擇,更何況,若任由白三爺繼續發展勢力,誰都說不準他今後會不會生出些其他念頭來,畢竟有些事情根本賭不得。


    而且,如果此時一旦放了白三爺,這無疑於放虎歸山,以後怕是再難以將其捉拿,不利於今後的一些謀劃,所以,兩相權衡之下,孫青山便與皇帝共同商定了一個計策。


    白三爺此人,不會叫他死,但同樣也不能將人放了,而是由朝廷關押,做出一副不好抉擇而暫時關押的模樣來,這是明麵上的東西,至於孫青山,則被委以重任,對剩餘的海盜,借著這個可以利用的機會,分化、挑撥、消化,從而在根本上將其勢力削弱。


    要知道,海盜們距離京城遙遠,又不清楚具體情形,隻要白三爺沒有死,再加上孫青山之前和白三爺的‘友好關係’,想要取得這些海盜的信任,比之其他人,就有著天然的優勢。


    而當把這些海盜勢力消滅之後,那白三爺沒了利用價值,到是如何處置,也變隨意了。


    林大妞聽完之後,後背瞬時一片冰涼,這計策、真是太毒太毒了!


    有那麽一刻,林大妞忽然生出一個略顯詭異的念頭來,幸好她和孫青山不是敵人,不然真的不知該怎麽被他算計死。


    這時,林大妞又想到,前些時日孫青山敢冒大闈為白三爺求情,怕是在白三爺看來,這是個值得信賴的夥伴,是個值得托付後背之人吧,可他估計做夢都不會想到,這個他認定的‘值得相交的朋友’,可以毫不猶豫的掉轉槍口,反過來,將屠刀對準他的脖子。


    林大妞咽了口唾沫,隻能在心中告訴自己,孫青山這是一心為公,全是為了登州和沿海百姓,他與白三爺隻是臨時的利益勾連,從來都不是真正的朋友。


    孫青山像是察覺出什麽,隻是溫柔的摸摸她的臉頰,笑了笑沒有再說話,他知道,自己從來都不是什麽好人,但他心裏卻是有著一腔報複的,為了心中這個宏願,他心甘情願的不擇手段,也願意步步籌謀百般算計。


    即便身死之後下地獄,仍舊不悔。


    林大妞深吸一口氣,沒有遲疑,沒有後退,而是抱住孫青山的腰,將頭墊在對方的肩膀上,一時間,夫妻二人靜靜相擁,誰都沒有開口,卻一切都仿佛盡在不言中。


    良久之後,孫青山輕柔的拍拍她的臉頰:「我在京城怕是待不了多少時日,待瑩瑩的封後大典舉行之後,便和我一起走吧。」


    乍一聽聞封後大典幾個字,林大妞先是一驚,不過再一細想,又深覺理所當然,她沒有再問為何瑩瑩會登上後位這種問題,孩子們長大之後,終會有屬於自己的生活,而他們兩個,才是彼此最後相依相伴共同變老的那個人。


    她想,以後她處事的一些重心,也應該要跟著變一變了。


    其實說來,也頗為好笑,孫青山一路考進士,入翰林,一心入閣,甚至和李明成合作也是為了進入內閣,可卻偏偏世事無常,孫青山實現心中抱負的方式,卻並非入閣為相,而是去到地方,親身和百姓並肩作戰。


    說來,這二者雖南轅北轍,卻又詭異的殊途同歸,也算是一種另類的一展宏願。


    「可是小猴子呢,他也要跟我們一起嗎?」


    「他跟著做什麽,當然是留在京城讀書。」


    「孫青山,他還那麽小,你怎麽這麽狠心,你也舍得?」


    「他快滿十歲了,哪裏小了,他這個年紀正是讀書的時候,跟著去登州,先不說我有無精力照看他,可先生又如何尋?留在京中,他有瑩瑩這個姐姐看護,想來也受不了什麽委屈,再者,和瑩瑩的孩子處好關係,對他的將來也有益處。」


    「孫青山,你先別說話,我的頭有點發蒙,你說瑩瑩有身孕了,這是什麽時候的事,你為什麽剛才不說清楚?」


    「孫青山,你到是給我說話啊!」


    沒了在一旁攪風攪雨的人,京中的氛圍重新變得平靜起來,一個月前還吵的沸沸揚揚的白三爺一事,如今也寂靜無聲,就好像滿朝上下,全都失憶了一般。


    而如今禮部正忙著另一件大事——封後大典。


    因著這位娘娘有了身孕,朝服就要繼續改,另有一些儀仗規格,也需要來迴商量扯皮,所有人都心中都清楚一點,那就是這位皇後不可隨意待之,她可不是那等光杆皇後,這位孫皇後身後可還站著一人,孫青山可不是好惹的,誰都不想跟他對上,所以,對待孫皇後的封後大典,那必然要精心再精心的。


    林大妞撫著閨女的紅潤的臉蛋,又細細問了各種狀況,心裏總算放下了些。


    瑩瑩安慰她娘道:「娘,我在宮裏什麽都不缺,無論是吃食還是太醫,都是最好的,你就不用操心我了。」


    林大妞也歎道:「哪能不操心呢,就算知道你什麽都好,可還是忍不住的惦記。」


    瑩瑩聞言把頭放到她娘的肩膀上,就是小時候那樣撒嬌:「我已經長大了,也學會了照顧自己,到是你和爹,此去遙遠,路途又顛簸,到時還不知遭多少罪。」


    林大妞笑:「這有什麽,都是已經走過一遍的,」說到這,林大妞感歎道:「這一去就不知何時和年才能迴來,小猴子那還要多賴你看顧了。」


    瑩瑩聞言大手一揮:「這有何難,我跟陛下說好了,反正你們走了之後,小猴子也沒了去處,就叫他入國子監讀書,年節就叫他宮裏和我一起過,平日裏有我照拂,總不會叫他受了委屈。」


    作為貼心小棉襖,瑩瑩可謂將林大妞心中最擔憂的事,一並都解決了。


    「既是這樣,我也能放下心了。」


    因為皇後懷有身孕,不宜太過勞累,所以封後大典十分精簡,當然對外不是這麽說的,那是帝後生性節儉,不忍浪費之故。


    參加完瑩瑩的封後大典,孫青山便悄無聲息的離開了京城,沒有大張旗鼓,更沒有人送行,直到出了城郊,林大妞看著漸漸模糊的城牆,才反應過來,如今自己已經離開了京城。


    「接下來,便隻有你陪著我了。」


    「恩!」林大妞聞言點點頭,對著湛藍廣闊的天,一望無際的田野,到真生出那麽一點豪情萬丈的念頭來:「好,我陪著你。」


    林大妞靠在他的肩上,聞言抱著手臂的胳膊,不自覺緊了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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