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感情能夠控製,那就不能叫做感情。


    黎昕知道自己的情緒在一點點失控,尤其是在聽到陳燃唇中吐出那個人的名字。他幾乎是沒有任何停留地離開了這裏,他知道自己如果再在這裏待下去,他會忍不住掐住她的喉嚨,大聲質問……到底為什麽,為什麽她不能夠愛上他。


    這是黎昕從未體會過的挫敗感。


    天之驕子。


    天生的領導者。


    黎家的領頭人。


    這些標簽自小便貼在黎昕身上,他按照規劃一步一步穩穩地走下去,很少體會到焦躁和不安,他所得到的一切,享受著的一切都是如此的心安理得,甚至他得到的一切都太過於輕易。


    所以,對於出現的這個意外,黎昕既覺得氣憤,又不自覺的被吸引。


    甚至是致命的吸引。


    “陳燃,我說過的,就像現在這樣,你別想擺脫。”黎昕動了動嘴唇,俯下身子,在陳燃耳邊輕聲呢喃,“我們就這樣,一輩子好好地走下去。”


    他不想放手的人,誰都沒有辦法從他手裏搶走。


    黎昕當天下午就請了醫生過來。掛瓶、吃藥,一套流程下來,傍晚時分,高燒終於退了。


    “陳燃。”黎昕握著陳燃的手。


    她睜開眼,原本清澈的眼睛有些混濁。黎昕抬手,將台燈調亮一些,他的臉就這麽清晰地出現在陳燃麵前。


    “我怎麽會在這兒?”她的聲音虛弱,待頭腦清醒些,陳燃脫口而出,“柏崎安……他……”


    “他離開的很平靜,葬禮辦的也體麵。”黎昕注視著陳燃,察覺到她臉上的傷痛,他伸手,將她的手重新握住,“你可以安心了。”


    結束這一段,重新迴到你該迴到的位置。


    黎昕眯了下眼睛,按住陳燃試圖掙脫的手:“陳燃,這段時間我很縱容你,但是我也該提醒你,我的耐心已經消耗地差不多了,所以你最好不要挑戰我的底線。調整好自己的狀態,迴到環影。”


    陳燃躺在床上,眼前隻覺得昏暗一片。


    她的頭很痛,耳邊是嗡嗡的聲音。手機不知道去了哪裏,她扯了下嘴角,說:“你說的對,我是該迴來了。”


    她有屬於自己的戰場,是該迴來了。


    隻是會不會到最後,她終於得到自己從一開始最渴望的,卻沒有一個人願意陪她分享這份喜悅呢?也許這偌大的房子裏,隻有她一個人捧著獎杯,捧著這最高的榮譽,卻沒有人陪她一起慶祝?


    陳燃笑了笑,想要起來,卻還是重重地栽在床上。


    “你先好好休息,我讓阿姨把煲好的粥拿上來。”


    黎昕在一邊看著她,默了片刻,終於轉身出去。


    陳燃靠在床頭,側了側臉,一滴眼淚滑落,瞬間洇在白色的枕頭,隻留下淡淡的痕跡。


    **


    “圓圓,你自己玩好嗎?下次叔叔給你帶樂高迴來。”


    蕭林默看著圓圓笑著跑開了。


    小孩子在得到大人許諾的時候就會格外開心,他們的世界總是一片單純,還不知道有一個詞語叫做欺騙。


    他今天沒什麽耐心,心情煩躁,迴來隻不過是因為父親晚上在家吃飯,他被母親臨時叫了迴來。走出屋子,外麵院子裏空氣清新,他在外麵轉了轉,在門口看到一輛黑色的轎車停下。


    大哥蕭林瑄從車子裏下來,見到他,微微點了點頭。


    白襯衣、西褲,手上搭著一件西裝外套,襯衣口解開,他看上去有些淩亂,甚至是頹喪。


    “大哥。”


    “嗯。”蕭林瑄走上來,蕭林默很自覺地接過他的公文包,說,“大哥,有時間聊兩句嗎?”


    兄弟倆難得的相處時間。


    這段日子,他們都忙,也都不想見到對方。


    “走幾步吧。”蕭林瑄歎出一口氣,往另一邊走去。蕭林默靜靜跟在自己大哥身後。


    沉默了一會,蕭林默才道:“柏崎安去世了,所有人都覺得突然,可我去醫院見過他一麵,才知道他已經生病很久。”


    “確實如此。”蕭林瑄並沒有表現出任何驚訝,隻是表達了自己的惋惜,“失去了柏崎安是這個圈子的損失。”


    “你早就知道這件事情了。”蕭林默看著他,心頭不由一震。以他在這個圈子的勢力,知道也並不奇怪,可他卻什麽都沒有說,什麽都沒有做。


    是這個圈子的損失……這樣的話隻是說著好聽而已,他知道柏崎安的離去對蕭林瑄來說並不算什麽。


    可是,她很傷心。


    蕭林瑄側頭,看著自己的弟弟。他站在自己身後不遠處,眉頭深鎖,似是在思索些什麽。這是他從小看著長大的弟弟,他很希望自己的這個弟弟能夠一直在自己身邊,在他的保護下平安地生活,在他可容忍的範圍內小小的叛逆。


    “是,我早就知道。”蕭林瑄點頭,“生死有命,不能強求。”


    他伸手,在蕭林默的肩膀上按了下:“你問他,是因為陳燃?”


    沒有得到蕭林默的迴答,他自顧自說了下去:“在發現病情初期,柏崎安看了醫生就已經知道自己最後的結果了。他這樣的一個人,無牽無掛,卻接連拜訪圈內數位結交過的製片人、導演、編劇……隻是為了一個人。”


    “能讓與自己結交過的人為自己所用,也算是一種本事。”蕭林瑄嘴角噙著一絲玩味的笑容,他道,“陳燃似乎在這方麵天賦異稟。”


    連一個將死之人都願意為她奔波勞碌。


    他收迴手,放在身側,緊緊握成一個拳。


    “我隻想問你,maria迴去到底是為了什麽?”


    “maria。”蕭林瑄嘴裏吐出這個單詞,帶著冷意,“她迴去,隻為一個人。一個她原本以為自己恨之入骨,想要挫骨揚灰的人。”


    或許在某個時刻,她發現自己還是放不下。若是沒有愛,又怎麽會有恨呢?或許,她並不甘心自己就這樣輕易地被取代,尤其是發現那個人的心一點一點被另一個人占據的時候,她才發現自己是前所未有的慌張。


    “她會傷害陳燃。”


    “那要看黎昕,願意為陳燃做到什麽程度。”


    蕭林瑄留下這一句,也留下了站在風中的他的唯一的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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