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林默是在九點鍾準時到的。


    他身邊跟著三個人。在圈內,像他這樣的咖位,這樣的配置確實算是低調了。


    他戴著副墨鏡,身上穿著件簡簡單單的t恤,腳上還踩著雙運動鞋。陳燃見他這樣的裝束,知道他恐怕是剛剛晨跑健身迴來。


    導演方歌陽見好友過來,上前就是一個大大的擁抱:“昨晚剛來的?”


    “嗯。”蕭林默把眼鏡摘了,聳了聳肩,“昨晚飛機晚點,我就近找了個酒店,今天把行李搬過來跟你們一起住。”


    “不用幫你安排五星級酒店?”方歌陽嘴角泛笑。


    “你別打趣我行不行,我哪裏是這樣物質至上的人……不然也不至於接你這略顯窮酸的小投資劇本了。”他刻薄道。


    “和那些動輒上億的劇比起來,我這確實是小製作了。”方歌陽拿手托下巴,不與這位向來毒舌的朋友計較,“不過,你肯演我的劇,也不止因為我是你的朋友吧。”他站在花壇邊,看著坐在長椅上的陳燃。


    都說美人如畫。


    陳燃的儀態很好,坐著腰板挺直,亭亭玉立的。她頭發盤在腦後,梳成後髻發。纖細的手指在紙頁上滑動,右手還握著一隻筆,時而會在劇本上寫些東西。


    蕭林默聽他這話講的有趣,說:“不過是在公司看到有潛力的新人,幫她一把而已。”


    他語氣淡淡的,像是談論今天的天氣。


    “圈子裏有潛力的多了去了,我們的蕭大演員什麽時候變成大善人了?”


    “你去查查福布斯慈善榜,就知道我為什麽那麽好心了……不說了,我去試裝了。”他揮了揮手。


    兩人早已是熟知多年的朋友。方歌陽知道林默話雖不多,但行動力強,敬業不怕吃苦,在圈子裏有口皆碑的。這次他肯在第一時間接下自己的劇本,說明他同時也拒絕了無數大導演的大製作。方歌陽原本覺得既然好友做出了一定的犧牲,那麽他相對應地給一個小角色給這位陳小姐也無傷大雅……可為什麽,他總覺得蕭林默欲蓋彌彰呢。


    他笑了笑。


    **


    陳燃的戲份不多,劇組給她的不過是薄薄的一小本劇本而已。裏麵有一大半還是蕭林默的台詞。


    她要演的是小鎮上一位平凡的民國女子,名叫采蘩。這位女子看似無足輕重,但她在這位範司令的人生中卻扮演了極其重要的角色。盡管範司令後來妻妾成群,但采蘩始終是他心頭最初的明月光,心頭珠。往後的日子,午夜夢迴,範司令總是會在夢裏遇見這位為他犧牲一切的采蘩姑娘。


    這真是一個淒美的愛情故事。


    “於以采蘩,於沼於沚;於以用之,公侯之事。”


    “於以采蘩,於澗之中;於以用之,公侯之宮。”


    她緩緩闔上劇本,默念出這兩句詩。


    她抬頭,便見一位器宇軒昂的上校站在自己麵前,他蹬皮鞋馬褲,手插在口袋裏,另一隻手伸過來抽走她手上的本子。


    肩上的三顆銀色梅花在陽光下反射光,熠熠生輝。


    “你肚子裏倒有幾分墨水。”他看著她,嗤笑一聲。隨意翻了一頁,開口道,“小女子采蘩大膽,你竟敢隨意翻看軍用文件,是何居心!”


    他伸手一指,纖長的兩根手指停在陳燃的鼻尖前。


    陳燃抬眼,對上他那張英氣無比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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